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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时节,又逢天子大婚,京城中原本该是热闹和美的迎接新年与庆祝天子大婚。

可如今因为李殊的死,京城上下总是笼着薄薄的阴云,不多时便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过一夜,整个京城就陷入茫茫雪白。

天下颁下圣旨,怀王李殊系庶人之子,虽为皇亲却是罪人,如今身死,便不再追究他冒充皇亲的罪过,查抄怀王府充公国库,更不许百姓祭奠。

此圣旨一出,便是个坊间茶肆酒楼都就此讨论,皆为李殊鸣不平,甚至还有人说李殊的挚友楚玉在他身死后精神颓败,第二天就带着李殊的棺椁,冒雪离开京城前往北境。

“怀王殿下真是可惜啊,如今他不在了,我们这些百姓若是遇到冤屈又该找何人申诉呢?”

“御史大夫年近花甲,却要纳二八年华的姑娘做妾,这怀王殿下给人堵着打了一顿救下姑娘,却不想被人在朝堂上弹劾了好多天。”

“可惜了,可惜了我们的怀王殿下,竟然连祭奠都不允许。”

“怀王殿下真是可惜啊,管他是谁的孩子呢,只要能替我们百姓出头不就是好人嘛。”

你来我往,茶楼中惋惜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却不想因此招来了巡防营的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手中的棍子,迫使这讨论的百姓闭嘴。

如此强硬的压迫手段,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一夜之间,李殊这两个字仿佛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禁忌,根本不能提及。

魏国公府内,霍青南守在魏国公身侧,神情嘲弄:“如今的京城可谓是摇摇欲坠,这李麟也太蠢了,竟不知防民之心甚于防川这个道理么?就为了个李殊,让如今京城百姓人人自危,真是蠢透了。”

魏国公站在廊下,昂首望向阴云密布的天际。

隆冬时节似乎久久都没见过日头了,总是连日阴云密布,几场雪后的京城也愈发萧条,明明帝后大婚在即,城中却丝毫不见喜色。

他道:“这天阴的太久了。”

霍青南听后笑意盈盈道:“父亲,隆冬过后便是初春,是个好兆头,明年咱们魏国公府便不会再如今年这般憋屈,南星便也能回来了。”

魏国公捋着胡须叹了声,目光落在弯腰朝他们急急走来的小厮身上,他恭恭敬敬行礼后垂首道:

“启禀老爷,禁军统领宣阳侯和巡防营的赵藿将军求见国公大人。”

听见来人的名字,魏国公忧愁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稳定的笑意,他道:“请二位书房落座,我随后就到,去吧。”

小厮得令离开,魏国公则是捋着胡须,眸中得意立显,再次望向天际喃喃开口:

“咱们霍家,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冬日漫长,却又非日日落雪,日头的金光终于拨开层层云雾撒向人间,一派生机盎然。

皇后大婚的花轿车驾由禁军护卫开道,十里红妆浩浩荡荡从长街驶向皇城,势必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得以窥见天子大婚,共享喜气。

皇城内更是严阵以待,文武百官皆神情肃穆,注视着伴随礼乐驶过宫门的皇后车驾。

身着婚服的李麟站在宣政殿的长阶下,看着皇后的车驾停下,凤袍加身的严云姝手持金雕玉琢的羽扇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着李麟缓步走去。

然而就在李麟牵上严云姝的手那一刹那,厚重的宫门就发出沉闷的声响,紧随其后的则是原本护卫皇城的禁军皆掉转利刃,直指在场的文武百官,原本该是盛大的帝后婚礼,如今却充斥着百官的惊呼与怒骂之声。

宫娥内侍更是齐齐护在李麟与严云姝身前,虽然瑟瑟发抖,却始终不忘使命。

“宣阳侯!”丞相见状,忙望着宫墙上皆朝朝臣搭上弓箭的禁军,怒不可遏的指着宫墙上的禁军吼道,“宣阳侯!你让禁军剑指天子,是想造反么!宣阳侯,你还不速速现身跟陛下请罪,求陛下饶你一死!”

“哈哈哈哈哈,求他?”从禁军士兵后走出来的宣阳侯身披甲胄,形容得意,他手上轻抚着腰间长剑,眼尾上挑轻蔑道,“丞相大人还是早日认清眼下事实,整个皇城都在本侯手中,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如果此刻求饶,本侯还可以向南王,不,是未来陛下,本侯可以向未来陛下求情,保你们不死。”

“你这个乱臣贼子!”丞相指着他怒骂。

反倒是被内侍宫娥护着的李麟定定的看着宣阳侯,厉声道:“朕自问待你不薄,何以要做个乱臣贼子呢。”

宣阳侯笑意渐深:“什么是乱臣贼子,你得有命活着我才是乱臣贼子,不然我就是平乱功臣!”

“乱,哪里来的乱。”

“怀王殿下心存仁义,你却为自己的皇位逼死他,京中百姓为他叫屈,你却让巡防营士兵镇压封口,让百姓人人自危,你这样的君主,百姓自然人人得而诛之。”宣阳侯义正词严的在为李殊鸣不平,只是他如此忿忿不平语气不知道存着几分真假。

李麟沉静的握着严云姝的手,神情冷峻的望着宫墙上的宣阳侯。

旌旗烈烈,禁军士兵手持利刃严阵以待,原本该是庆贺帝后大婚的场面,如今却脑袋兵荒马乱,满场文武官员皆是神情担忧惊惧。

李麟昂首道:“宣阳侯,如今你冲锋在前,可有想过若我那位叔父登基后会如何处置你?”

“自然是加官进爵,封王拜相。”

“错,他会杀了你,为朕报仇。”李麟气定神闲的开口,似乎面临的并非生死攸关。

丞相也随声附和道:“是了,你身先士卒诛杀陛下,南王便会皆机平乱,杀你以平宗室之怒,然后他就能安安稳稳登基。”

“你胡说!”宣阳侯勃然大怒,冷声喝道,“你们休要胡言,别以为我听不出你们的挑拨之词,想借机离间,你们这算盘打错了!”

李麟突然笑道:“朕有没有挑拨,你不妨差人与南王送信,若南王肯出现与你站在一处,朕甘愿赴死。”

“陛下……”其他百官听见李麟如此说,纷纷出声求情,可眼下时机不对,他们更多的却想自保。

丞相道:“陛下,不可乱说。”

李麟却道:“朕敢如此立誓,他宣阳侯敢去叫南王来么?”

宣阳侯手握长剑,看着宫墙下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也陷入沉思。

如今他们能举事,完全就是借着眼下京城百姓对待皇帝的不满情绪,他手下领着禁军,与巡防营联手控制皇宫京城,如此才能保证南王顺利坐上皇位。

可如今李麟这么一说,他就真的担心南王会在事后除掉自己,如今他已然反叛,皇帝要杀他也无可厚非,可如果他控制皇城,助南王登基最后还要被南王所杀,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宣阳侯立即召来小兵,耳语几句后便让他去通知南王。

眼见着众人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后,李麟才带着文武百官以及宫娥内侍退上高台,退守到宣政殿内。

“陛下,这宣政殿怕是也抵挡不住禁军的刀剑,若是南王一到,只怕这宣阳侯就会攻上来啊。”丞相看着身着喜服的李麟,痛心疾首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死不足惜,若那宣阳侯杀进来,臣会拼死一搏,定然会保护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安危。”

“陛下,臣等愿意一死,以保陛下安危。”

丞相一语落下,其他朝臣也纷纷伏地请命,大有慷慨悲歌之举。

虽说有怕死的朝臣已经在退守时投诚到了宣阳侯那边,如今留下的一干臣子却都是忠肝义胆,一心为了皇帝。

严云姝也红了眼眶,望向李麟道:“陛下,妾身定会护住陛下。”

李麟心口动容,抓着严云姝的手紧了紧,随即望着眼前的朝臣们,笑着道:

“众爱卿忠君爱国之心,朕已然明白,如今也请诸位做个见证,皇后如此以命待朕,朕此生必不负她,愿为她散六宫,永不纳妃。”

“陛下……”严云姝轻唤想要阻止,却被李麟握手制止。

如此生死攸关,朝臣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下一瞬他们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宣政殿的龙椅后传来。

“孤是不是来迟了,是不是错过了给陛下和皇后做见证啊。”

李殊轻快的声音响起,他满脸笑意的从龙椅上翻下来,一身月牙白锦袍,高束起的发髻上簪着素银发冠,虽说素气却不是雅致。

宣政殿上的朝臣们皆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免不了还往后撤了撤:

“怀……怀王殿下,您……您不是……”

李殊看向旁边的李麟与皇后,朝着他们揖礼后道:“太后娘娘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只等宫中的事一平,就能立马接她回来,至于孤嘛,嘿,同陛下齐心协力做了个局而已,死是没有真死,孤可惜命着呢。”

丞相神情茫然:“陛下,怀王这是……”

“孤若不死,若何让南王他们利用煽动京城人心呢?如何能让他以为陛下失了民心可以一举拿下呢。”李殊双手叉腰,满脸得意,“所以啊,孤只能身先士卒,把南王这条蛇引出来。”

丞相恍然,就算再不明白,如今也该明白了,眼下的一切都是皇帝与怀王齐心合力做的局。

李麟神色不变,反而多了些许从容不迫,他道:“丞相大人,如今是时候捉拿叛党了。”

他话音落下,便牵起严云姝的手,在李殊的陪伴下走出宣政殿的殿门,立于高台之上望向宣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