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家的院门虚掩着,杨澜生推开时,正赶上丘家开饭。丘东明老爷子坐在堂屋正中,见他进来,笑着招呼:“澜生来了?快坐下,刚出锅的蒸菜。”
丘春晓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鸡蛋羹,见他进来,脸颊腾地红了,把碗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去盛饭:“杨哥,你也没吃吧?我再添一副碗筷。”
她的辫子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辫梢的红绳格外显眼。杨澜生坐下时,丘东明给他递过一双筷子:“我听春晓说你在搞合作社?是好事,农户们就盼着有人带他们把药材种好。”
饭桌上的气氛很热闹,丘家的小辈们缠着杨澜生问东问西,说“杨哥能不能教我们种丹参”。丘春晓没怎么说话,只是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蒸菜、炒鸡蛋、还有一筷子她自己腌的萝卜条,说“下饭”。
饭后,家人都去午休了,丘春晓示意杨澜生跟她去房间。穿过院子时,墙角的迎春花正开得灿烂,花瓣落在她的布鞋上,像撒了把碎金。“我房间乱,杨哥别嫌弃。”她推开西厢房的门,声音里带着点紧张。
房间确实简单,一张写字台靠窗放着,上面摆着台粉色笔记本电脑,旁边是翻开的《中医基础》,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两把木椅并排靠着墙,书柜里摆着几本医书和药材图谱。最显眼的是床头挂着的风铃,竹制的,刻着小小的莲花图案,风一吹,发出叮铃的轻响。
“坐吧。”丘春晓给她倒了杯白开水,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提问的学生。
杨澜生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定了定神,把合作社的规划和盘托出——从农户入股的方式到育苗基地的建设,从加工点的标准到将来的品牌计划,最后才说到法人的事。
“春晓,我想请你担任合作社的法人和总经理。”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我知道你没经验,但我相信你对药材的用心,对农户的体恤,这些比经验更重要。”
丘春晓的眼睛慢慢睁大,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哥,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我怕做不好,辜负了你,也辜负了农户。”
“没人一开始就会的。”杨澜生笑了,语气里带着鼓励,“我会帮你,韦昆和芮囡囡也会派专家来指导,咱们一起把原则把好——农户利益优先,药材质量第一,错不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别怕,有哥在。”
丘春晓抬起头,眼里的犹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的坚定。她坐直了身子,像株被春风拂过的禾苗,忽然挺直了腰杆:“哥,你信我,我就干!”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韧劲,“反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说完,她望着杨澜生,眼神里的光像落满了星辰,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那目光太过炽热,杨澜生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知道不能再回避,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她的手很凉,微微发颤,像受惊的小鹿。“春晓,”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结婚了,彭悦怀着孕,我不能辜负她。这辈子,就让我做你的哥哥,好不好?”
丘春晓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点温热的咸。“哥,你给我句实话,”她哽咽着,声音抖得厉害,“你喜欢我不?”
杨澜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他喜欢她的认真,喜欢她的纯粹,喜欢她看药材时眼里的光,可这份喜欢,只能藏在“哥哥”的名分里。“哥喜欢你,”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正因为喜欢,才要对得起你,不能让你受委屈。”
丘春晓望着他,眼泪还在掉,嘴角却慢慢扬起,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嗯,我懂了。”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泪,“哥,你放心,合作社的事,我一定做好,不辜负你,也不辜负那些等着好日子的农户。”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泪痕闪闪发亮,却挡不住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杨澜生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心里藏着比山还坚定的力量。
风铃在风里叮铃作响,像在为这个清晨的决定祝福。杨澜生知道,合作社的蓝图上,从此多了一个重要的名字,而他和丘春晓之间,也多了一份超越男女之情的默契——为了共同的信念,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希望,并肩前行,各自安好。
他站起身:“那我先回县里,下午让管芳把合作社的章程送过来,你先看看,有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丘春晓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出租车,忽然喊了一声,“哥,晚上我把章程看完,给你发微信!”
车窗降下,杨澜生回头看她,她站在迎春花旁,笑着挥手,辫子上的红绳在风里飘动,像个崭新的约定。车子驶远时,他摸出手机,给管芳发了条消息:“事定了,晚上请你吃羊肉汤。”
收到回复时,车正驶过一片绿油油的麦田。管芳说:“哥,我就知道春晓姐行。”
杨澜生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心里忽然无比踏实。或许生活总有遗憾,或许情感总有牵绊,但只要朝着对的方向走,那些遗憾和牵绊,终会变成前行的力量,让每一步都走得更坚定,更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