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兰的指尖在文件上快速移动,忽然笑了:“你这思路,跟蒋书记不谋而合。她昨天还说,要把咱们县打造成‘中医药强县’,就得让中医从医院走进千家万户,像种庄稼一样,遍地开花,又要让团队的思维、见识与国家水平看齐。”
阳光从窗棂移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茶杯里的碧螺春舒展着,茶香与艾草香缠在一起,生出一种沉静的暖意。杨澜生看着李君兰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位向来以干练着称的女领导,此刻竟有种独特的柔和——就像上好的宣纸,既能承载浓墨重彩的规划,也能容下细致入微的考量。
“但资金是道坎。”李君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建师承工作室、搞下沉坐诊,你所讲的中药质量保证,哪样都得花钱。医院的账上,疫情期间亏空不小。”
“可以‘借船出海’。”杨澜生想起蒋迪提过的中医药产业试点,“蒋书记不是说要搞中药材产业链吗?咱们可以跟种植基地合作,让他们捐一部分资金支持人才培养,医院则为他们提供技术指导,算是‘医企共建’。就像老中医带徒弟,总得有药铺给搭个台子。”
李君兰眼睛一亮,伸手在文件上重重一点:“这个主意好!我明天就去找农村农业局的人对接。对了,还有医保政策的问题,很多中医适宜技术报销比例太低,老百姓宁愿去输液,也不愿意扎针灸,这块也得推动调整,这一点蒋书记说了,国家会有政策出台的。”
“我跟省中医大的教授聊过,”杨澜生补充道,“他们正在做‘中医适宜技术成本效益分析’,数据出来后,咱们可以拿着提前去跟医保局谈。治病就像打仗,得有弹药,政策就是咱们的弹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人才培养聊到政策落地,从硬件建设说到文化传承,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漫过窗台,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几乎交叠在一起。李君兰说到激动处,伸手想去翻桌上的文件,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杨澜生的手。
那触感像电流般轻轻一麻。杨澜生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学习技术和操作的薄茧;李君兰的指尖微凉,却透着沉稳的力量。两人都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抽回手,诊室里的茶香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归鸟的轻啼。
“澜生,我要是能和管芳一样,天天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李君兰先回过神,指尖微微蜷起,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我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两个人的日子是应该像你彭悦那样过的,同事之间,是应该像你和管芳一样思想水平是同步的。”
“呵呵,时代赋予你的使命更重。”杨澜生的声音加重了一些,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目光落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其实咱们聊的这些,说到底就一个核心——让中医能治病、能留人、能发展。就像这棵树,得把根扎深了,才能扛住风雨,这要突出在医院的管理上。”
李君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夕阳下的玉兰树枝繁叶茂,去年疫情期间被冻伤的枝桠,此刻已经冒出了新绿。“有你在,这根一定能扎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以前总觉得中医发展是爬坡,现在才明白,只要方向对了,一步一个脚印,总能爬到山顶。”
她起身告辞时,笔记本上的扣子轻轻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明天上午任命下达后,就开班子扩大会,讨论新班子任职后的工作规划,你务必参加。”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蒋书记说,你的建议,比任何汇报材料都管用。”
门被带上时,杨澜生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有些发烫。他端起李君兰没喝完的茶杯,茶香依旧醇厚,杯沿上还留着淡淡的唇印。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入远山,把国医堂的飞檐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仿佛在为这场关乎中医未来的谈话,镀上了一层希望的金边。
他想起刚才两人交握的手,想起她谈论发展规划时眼里的光,忽然觉得,中医的振兴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无数双手握在一起的力量——就像这诊室里的艾草与茶香,看似不同,却能在岁月里融合成最动人的味道,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医道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