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品旁却多了张陌生的拍立得,用黑色夹子固定在墙上:青海湖边的夕阳红得像融化的金子,他裹着钟华的冲锋衣缩在帐篷里,睡得脸颊通红,额头上还贴着片退热贴。标签上用钟华那笔略显潦草的字写着:“摄影师的专属风景”。
“偷藏的展品,不算犯规吧?”钟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啊玉转头时,正撞见他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杯壁上结着细密的水珠,像谁悄悄撒的星星。
阳光穿过钟华的睫毛,在他鼻尖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极了那年青海未命名文件夹里的侧脸——照片里的他举着相机,阳光把鼻尖晒得通红,钟华镜头下的光斑落在他发梢,像串没说出口的惦念。“犯规,”啊玉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温热的触感顺着神经爬上来,“不过可以原谅。”
两人并肩站着看那张拍立得,热可可的甜香混着展厅里旧木头的味道,让人想起大学宿舍的冬天。那时候他们总挤在一张椅子上看老电影,钟华的军大衣裹着两个人,暖气不足的房间里,彼此的呼吸都带着点巧克力的甜——是钟华省下饭钱买的速溶可可,总说“喝了暖和”。
“其实那天你烧到39度,”钟华突然开口,目光落在照片里他皱着的眉头上,“我背着你找诊所,你一路都在念‘光圈别错了’。”他低头笑了笑,指尖划过杯沿的水珠,“那时候就想,这人怎么把相机看得比命还重。”
啊玉想起自己昏沉中抓住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点粗糙的暖意。他当时以为是做梦,直到第二天看见钟华手腕上的红痕——那是被他抓的。“后来发现,你比相机重要。”啊玉轻声说,热可可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没敢看钟华的表情,只听见身边人倒吸了口气,像被烫到似的。
林婉清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里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挨得很近,暖光漫过他们交握的手,温度刚好。她突然喊:“哎,你们当年在大学拍的合照呢?我翻遍工作室都没找着!”
钟华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卷得厉害,像是被人揣了很久。是大学毕业典礼,他和啊玉挤在人群里,背景乱哄哄的,两人却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傻气——啊玉的学士帽歪在脑后,钟华正伸手替他扶,指尖悬在帽檐上方,没敢碰到头发。“藏着呢,”他把照片塞进啊玉手心,指腹不经意地蹭过他的掌心,“等你下次翻我抽屉的时候,就发现了。”
啊玉握紧照片,纸页的粗糙感混着掌心的温度,突然想起那叠没寄出的明信片,想起三脚架上的绝缘胶带,想起无数个被悄悄记下来的瞬间:台风天碎花伞沿的水珠,旧笔记本里潦草的摄影参数,深夜保温杯里反复加热的牛奶,还有此刻杯壁上刚好不烫的温度。
原来有些心意从不用说出,就像钟华总记得他不爱吃香菜,记得他相机的型号,记得他随口说过的每句话。这些细碎的瞬间像颗颗星子,在漫长的时光里连成了银河,温柔地包裹着彼此。
展厅的钟敲了十下,阳光往东边挪了挪,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终于彻底叠在了一起。啊玉低头喝了口热可可,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温度刚好,不多也不少。他知道,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抽屉里的秘密,都将在往后的日子里,被慢慢拆开,像拆一封封贴着邮票的信,每一页都写满了时光的温柔。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