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借刀 第十一(1 / 2)

第38章 借刀 第十一

我就是喜欢他!

兀颜蹲在宫墙的飞檐尖上, 漆黑夜色下,他身型鬼魅,几乎与檐上那些形状诡旖的神兽雕塑融为一体。

等亲眼看见“小太监”将沈之屿引上马车, 顺着一条鲜有人知的小道离开,才起身, 掠去三殿之外一座小小的亭台外。

落地瞬间, 兀颜单膝跪地, 右手抵胸。

亭上坐着一个落寞孤寂的人影, 见到兀颜来,缓缓擡头:“走了?”

“是的。”

人影元彻放下手中磨得锃亮的刺刀,神色平静语速平缓。在兀颜看来, 这短短五天,陛下好像变了个人, 最大的情绪被宣泄在了那场闹剧里, 如今已经不想再有喜悲:“去提醒今夜执勤的队伍,他想走, 就让他走得顺一点。”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是沈之屿,兀颜领命,却没急着离开。

“还有事?”

“沈大人从今夜开始就会住在杨府,属下倒是可以避开杨府的家兵暗卫, 但这次是沈大人自己……”兀颜吞下后面“自己主动拒绝的我们”几个字,问道, “属下还需要继续跟着沈大人吗?”

兀颜不敢擡头,小心翼翼地通过气息去辨别元彻的心绪,只听陛下呼出几口沉重的气息, 前两次都没能把话说下去, 直到第三次:“不了, 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朕有其他事交给你。”

兀颜将元彻接下来所说一字一句牢记在心,重新消失在夜色中。

兀颜前脚刚走,又有一人双臂抱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台上。

“咔嚓”

是脚底踩中枯草的声音。

下一刻,元彻抓起刚放下的刺刀反手在握,冲了出去!

……

一炷香之后,刺刀被挑飞,砸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而刀刃停在了元彻眼睛三指距离外。

元彻大汗淋漓,退后几步失力地坐在地上,低声笑道:“师兄,功夫长进了啊。”

唰地一声,耶律录收剑入鞘:“是你最近状态不好。”

元彻以师兄开口,说明他现在不想和耶律录以君臣相称,耶律录便也拿出了当师兄该有的模样,半分关切半分提醒他道:“因为沈之屿?”

有一根紧绷许久的弦断了。

“不准提他!”元彻大喝出声,干脆将就这一屁股在地上坐实,然后自相矛盾地围着这个名字转,“沈之屿是谁啊,他很了不起吗?朕是皇帝,朕要谁没有,差个他?”

“喝酒了?”耶律录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酒气。

元彻擡脚踹出木凳后面藏着的三个空酒坛。

一滴不剩。

耶律录:“……”

元彻打了声酒嗝,摆摆手:“你藏了存货没?给朕一点,中原的酒没有北境的烈。”

“小彻!”耶律录额头跳出一根青筋,上前一把拧起元彻的衣领,“你看看自己在做什么!堂堂北境狼王儿子中原皇帝,何必为了一个丞相在这里寻死觅活的?你还有半分该有的模样吗?数万鬼戎军愿意追随你,不是为了看你因为一个沈之屿就……!”

话音没落,元彻一拳掷出,打得耶律录反倒在地,吐出两口血沫。

“对,现在好一点了。”耶律录擡袖抹干净嘴角的血丝,看着倏然站起,脸色阴沉的元彻,“再来。”

下一刻,又是拳裹着风袭来,耶律录脚尖点地闪开,以柔克刚,将元彻的蛮力逐一化解,数十个交手后,耶律录看准了元彻的一丝破绽,当机立断,五指探出扣住元彻的脑袋往亭柱上砸去!

哐当!

元彻被砸得脑袋空白须臾,感觉到血水顺着额角缓缓留下,森寒道:“你他妈……”

哐当!

耶律录抓着他又撞了一下。

“更好一点了,但看着还是很没用,跟那些瘾君子没两样,如果你执意如此,那师兄就把你揍到清醒为止。”

耶律录说着就准备来第三次

“够了!”

元彻咬牙,铆足力气反手卡住耶律录的手臂一折,再擡脚往人胸口踹,两人骤然拉开距离,耶律录面不改色地接上脱臼的骨头,只听元彻破口骂道:“朕没有把情绪带给鬼戎军,也没有在沈之屿面前怯弱!朕不信他,朕会查到底,你还要朕……”他猛地一砸桌面,石桌桌面登时裂开,手骨染血,连自称都忘了加,“你还要我怎么做?我也是人,我就不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吗?!”

气话就像泄闸的洪水,只要裂开了一条口子,浪花就争前恐后滔滔不绝地往外涌:“你懂什么?你懂个屁!是啊,我就是因为一个沈之屿,我就喜欢他!我看不得他把我甩了一次又一次,不可以吗!!!”

耶律录被他最后这段直白的话说愣住。

元彻出生的那一年,恰好是老狼王拓疆事业的上升期,内内外外一大堆事务堆积,老狼王腾不出功夫来过多地和小儿子相处,只能把他放在耶律家养大,所以,除开元彻来中原当质子的那几年,就数耶律哈格和耶律录父子和他相处最多,自然也极为了解其脾性。

所以在这一刻,耶律录看出来了,元彻并不是在生旁人的气,更不是在生沈之屿的气。

他在气自己。

元彻的气息不太稳,他感觉好热,冷汗热汗交织从皮肤上渗出,浸在衣服上,干脆两步走到池子边,在耶律录的惊恐之下,闷头跳进池水。

哗啦!

“喂!干什么!”

耶律录刚跑过去,元彻自己又破水爬了起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蹲在原地抹去脸上的水珠,炸开的湿发把他衬得又怂又颓,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大狗狗。

耶律录:“……”

差点以为他想不开。

“师兄。”

“嗯?”

“我……我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