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他们跟着禁军和风字营敲边鼓、痛打落水狗的胆子,不仅有,还很大!
凌岳同样知道这些人的能力和心性,所以,并没有让他们去啃什么硬骨头。
而是亲自与他们谈好了这场伏击,给了他们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同时派出了心腹亲兵,亲自把握具体时机,在风豹骑大部队南下经过此地之后,偷偷来到此间集结,等到了惨败归来的风豹骑残兵。
而这支在平日里或许完全不被风豹骑看在眼里的伏兵,此刻却给风豹骑带来了不逊于风字营的伤亡。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而他们也基本没了任何的战意。
当死亡的威胁来临,他们不会如先前士气鼎盛时一般,结阵对抗,伺机反击,而是选择了夺路而逃,将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胯下马儿的四蹄和自己的双腿上。
这一幕,看得拓跋青龙,目眦欲裂。
但他也同样,只能徒劳地组织身边的亲卫与核心士卒们,组织起相对严密的阵型,试图尽快冲过这一段山谷。
因为,在他们身后,那如附骨之锥般的风字营,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拓跋青龙最终还是成功逃进了见龙峡的军寨之中。
当他坐在地上,茫然地喘着粗气,看着浑身是伤,口吐白沫倒地暴毙的爱马,眼神呆滞。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输的。
更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输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环顾四周,曾经军容齐整,阵势庞大的三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两三千,七零八落,三五成群地呆坐着,眼里和他一样,写满了茫然与挫败。
当然,并不是说这一战,真的死了那么多风豹骑。
很多其实都是在溃逃的时候,被打散了。
后续应该还会陆续归来。
但前提是,见龙峡还在他们的手上。
想到这儿,拓跋青龙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了军寨,看向了此刻围困在军寨之外的南朝部队。
整个队伍分成了两块。
五百风字营手牵着缰绳,如泥塑般立在战马旁。
剩下所有人,在他们百步之外,齐齐下马休息,相护帮忙揉腿或是整理武器。
这样的布置,既保持着围困的态势,也让军寨之中可能的偷袭变成了不可能。
瞧见这大胜之后依旧如此军纪严明的一幕,拓跋青龙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身红甲的身影上。
而凌岳也恰好在此刻抬头。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凌岳单手抬枪,枪锋直指拓跋青龙。
拓跋青龙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亲卫,“知道他是谁吗?”
亲卫点了点头,“他叫凌岳,是南朝定国公的嫡孙,同时也是南朝安国公的外孙,地位极其显赫,同时,还是南朝新帝的好友,在南朝新帝登基前,他是南朝禁军的游击将军。”
大梁禁军游击将军的典故,北渊军方也是十分熟悉。
姜复生之后的每一任禁军游击将军,都是北渊密探打探的重点。
拓跋青龙也回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情报,轻轻一叹。
他叹息的,不是对方的强大。
而是他知道,在这场正面对决输了之后,自己的军神之路,便已经断了。
除非,自己能够在正面对决之中,战胜对方。
但自己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他已经能想到,当这一战的结果传出,这天下,该是何等的波澜。
只可惜,自己是输的那一方。
他转过身,缓缓走下了楼梯,就像是走下了那高高在上的神坛。
翌日下午,见龙峡的军寨之外,凌岳等来了禁军步兵主力以及来自周边卫所的援兵。
取得如此振奋人心的军功,所有人的热情都是十分高涨,对凌岳更是愈发尊敬与言听计从。
“接下来,你们守住此军寨,只需做好两件事,不让外面的人进,不许里面的人出,剿杀归来的溃兵,堵住军寨中人南下的路。”
禁军将领当即领命,“是!末将遵命!”
卫所的指挥使也连忙跟着开口,然后还是多了句嘴,问道:“那咱们不用夺回军寨吗?”
“不必,记住,千万不要这么做,若是他们不出来,就与他们耗着。”
凌岳摇头,但却并没有进一步解释。
入夜时分,他悄悄带着风字营,无声地消失在了旷野之中。
中京城,这座堪称天底下最坚固的城池之中,官员和百姓,都有些不复往日的悠闲。
因为,敌人虽然没法越过这座城池出现在众人身边,但战争的阴影却已经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北渊三十万大军入侵,北疆三路告急,已经过去了数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而西北那边又传来新的消息,西凉也跟着起哄,十万大军出陇右,西北战事同样告急。
这好端端的,就好像要亡国了一样。
而许多有识之士,则是在心头感慨,多亏有齐侯有惊无险兵不血刃地擒拿了越王,粉碎了越王党的阴谋。
否则等这两路伐梁,越王再在江南起事,这天下局势才真是糜烂了。
不过,眼下也算得上的头疼,恐怕朝堂诸公,此刻也正是焦头烂额吧。
他们的猜测没错,此刻的勤政殿中,气氛肃穆凝重。
朝中重臣,以及军方、兵部的几位主将、主官,都坐在殿中,商议着最新的情况,以及朝廷的应对。
“陛下,臣建议,当立刻加派援兵,前往边境,巩固边防。”
“此事虽然的确可以办,但只恐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咱们办好征兵、军需,再加上路途所需,等援兵抵达前线,恐怕前线战事都已经糜烂了。”
“那难道就不做了吗?”
“臣觉得,不妨立刻遣使求和。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好过遭受两面夹击。”
新帝闻言,眉头几乎是立刻皱起。
“陛下,臣知道,陛下有过军旅经历,性子更是宁折不弯,一往无前,但是您如今是天子,当以国事为重。如今北渊西凉联手入侵,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我们遣使求和,一方面可以为咱们集结军伍,巩固边防,争取时间;另一方面,若是能够说服其中某一方,那解决此事的困难自然就小了。”
“昔年勾践为吴王前驱,淮阴侯受胯下之辱,愿陛下能为大梁社稷忍一时之辱。”
一番话,说得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
毕竟若能求和,他们的权势地位自然就都能不受影响。
至于说皇帝受辱、国土有失、耗费巨大,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自私,故而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着的。
立刻便有人怒斥其言,“荒唐!朝廷边军尚在血战,胜负未分,尔等竟想着丧权辱国,与蛮夷媾和?”
“不错!我大梁健儿骁勇善战,便是几十年前那般危急的时刻,亦有三军用命,更有老军神这等人杰横空出世,如今陛下继位,风清气正,人才辈出,岂能还未开战便轻言求和!”
“要求和,也是我们打到他们求和!大梁的骨气,不能丧在吾等这一辈!”
强硬派的声音,比他们的政治倾向还要强硬,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而主和派自然也不会认下那些指责,一脸坦荡地道:“血勇是最容易的事情,但我等讨论的是军国大事,当以社稷安稳为先,抛却个人意气之争。”
双方吵个不停,有人忽然提议道:“不如请齐侯动员江南士绅豪商,捐款捐物,而后给前线将士多加赏赐,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既能稳固社稷边防,又能不用丧权辱国,岂不正好?”
新帝淡淡看了一眼开口之人,这些江南党人,还真是哪儿哪儿都想找机会啊!
就在殿中众说纷纭,吵成一团的时候,一声呵斥沉沉响起。
“够了!”
白圭沉着脸看着众人,尤其是那些主和以及试图浑水摸鱼的,冷冷道:“陛下刚登基,北渊和西凉悍然入侵,犯我疆土,若是在这样的时候,就与犯我疆土的蛮夷议和?让正在浴血奋战的边军将士怎么想?让天下人怎么看?让陛下何以立足于天下,面见我大梁历代先帝?!”
“更何况,陛下已经明言,有定国公和凌将军前往北境主持北疆战事,西北那边再派一沉稳宿将稳住局面即可,只要打退了北渊,他西凉有几个胆子还敢作乱!”
他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前线战报都还没传来,急什么?!”
“白相公,只恐战报传来,若是情况不妙那就晚了啊!”
白圭森然道:“那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们赢了呢?”
众人没有说话,因为心头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地方说出来。
三十万大军,十万精锐,每一路都是名将统领,还都是从精心挑选的路线突袭,尽可能发挥草原擅长的骑兵战术,在这样的情况下,咱们怎么赢?
拿什么去赢?
沉默中,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陛下!”
兵部职方司郎中霍文通跑得帽子都歪了,喘着气,站在殿外,隔着禁军护卫的阻拦,激动地看着新帝,挥动着手中的纸条。
“陛下!前线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