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蛮夷,何惧之有!”
“我堂堂华夏,岂会惧蛮夷挑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胜利终将属于大梁!”
众人的表忠之言,纷纷响起。
反正说话又不要钱,当然如果能起到许愿一般的效果,他们也绝不介意滔滔不绝地说到口干舌燥。
新帝虽然年轻,但这一年的历练和齐政、老太师等人的教导,再加上先帝病床上那一个月里毫无保留的将二十年帝王生涯的核心经验细细教授,他对这些人的心思洞若观火。
他更明白,当前的局势下,他更需要做的是什么。
“北渊入寇,看似声势浩大,但朕并不担忧!”
“其一,他们兴不义之师,士卒仅以利聚,并无信念,更无韧性,一旦遇阻,便生退却之心。”
“其二,我大梁九边重镇,向来兵员齐备,武器锋锐,去岁更是补足所有欠饷,如今正是士气旺盛之时。”
“其三,对于北渊的入寇,先帝和朕,都有预料,并且早有防备。”
他看着一脸吃惊的众人,淡淡道:“先帝当初在病榻之前,就曾与朕言明,他驾崩之后,北渊必定入寇,朕早已密令定国公和凌岳,率当初朕在山西剿匪时的禁军精锐和风字营密赴北疆,整顿防务。”
众人闻言,脸上登时先惊后喜。
原来陛下早有准备!
这么一想,那北渊号称三十万大军,实际上也就十万战士,再分成三路,一路也就两三万人,何况咱们是守方,兵强马壮的,还能怕了他们?
“朕相信定国公,相信凌岳,也相信我大梁所有的边军将士,他们齐心协力,定能打败北渊的不义之师!”
“就算他们失败了,他们身后还有百姓,还有群臣,还有这么多的禁军,还有朕!”
“朕哪怕御驾亲征,也定要将胆敢兴师侵略的北渊人赶出朕的国土,大梁江山永固!祖宗社稷绝不会有失!”
新帝的声音,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森然而决绝的姿态,震慑住了朝堂众人的心。
郭相带着一腔的激动,率先道:“愿我大梁军威永盛,江山永固!”
他们齐齐俯身,“愿我大梁军威永盛,江山永固!”
新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战在即,所有人需尽心本份,谁要拖延了前线战事,休怪朕无情!”
众人再度答应,人群中,顾相默默想着,会不会这个变故一来,陛下就将那个事儿忘了?
“另外,大战既起,耗费剧增,开海之事,更关系到前线胜负,更需做好,此事郭爱卿由你主抓,若有阻挠之人,一律严惩!”
当新帝的又一句话落下,顾相知道,自己的梦还是该彻底醒了。
而当翌日天明,北渊大举入侵的消息,在中京城中传开之后,议论声也随之在中京城的街头巷尾响起。
谈论国事,是皇城根儿下老百姓人人都会的事儿,仿佛他们也被这厚重肃穆的政治氛围,感染了一种责任和义务。
这当中,更不缺乏自己三舅姥爷的姑妈的邻居的女婿是朝廷某个大员这种的消息灵通人士。
“你知道吗?北渊派了三十万大军入侵,陛下都急得要御驾亲征了!”
“你知道吗?北渊派了五十万大军入侵,陛下已经在准备御驾亲征了!”
“你知道吗?北渊派了六十万大军入侵,朝中相公们逼着陛下御驾亲征呢!”
“你知道吗?北渊派了百万大军,要一举灭国,入主中原,相公们在打算把陛下绑了送给北渊,换取北渊罢兵呢!”
市井里那些越传越离谱的谣言,自然不可能欺瞒得了知晓更多内情的真正大人物们。
但他们心头,也都有着各自的考虑。
比如本来已经彻底认输了的江南党人,此刻就几乎难以自持地在心头幻想起来。
如果朝廷赢了,那没辙,老老实实该干什么干什么。
但如果朝廷输了,不论是赔款还是继续战争,江南的军费、赋税等,那就是重中之重。
他们身后的江南士绅,也就有了跟朝廷谈判的本钱了。
就算是皇帝要一意孤行不管不顾地强行开海,那方式上是不是也可以有些讲究。
比如以几个江南大商号为官商,负责一切海贸事宜呢?
广宇楼上,新帝望着眼前依旧太平繁华的城池,将一块糕点默默吃完,轻轻拍了拍手,“你说,那些人会不会以为,在开海之事上,又有了转机了?”
隋枫轻声道:“陛下运筹帷幄,定国公和小公爷以及九边将士定能不负重托,浴血奋战,将北渊蛮夷赶出疆土,那些人自然会胆寒缩首。”
新帝自然听懂了隋枫的话。
如果这一仗输了,那很多事情都会有变数了。
这也是齐政暂时没有急着回京,留在江南坐镇的原因。
他轻吐出一口浊气,望向北方。
凌岳,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坠星峡,峡谷一侧的密林之中,凌岳倚着树盘坐在地,膝头横剑,闭目假寐。
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胡茬,看上去沧桑而唏嘘,完全不似在中京城中时,那一副玉面小生的模样。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烧饼,就着水,小口小口地吃着。
自打出发来这儿起,他和他麾下的风字营众将,便不允许再生火造饭。
每三日,会有专人给他们送来足量的干粮。
在干粮之外,凌岳每天都会吃一个烧饼。
他记得这是他吃下的第十五个烧饼,当这个烧饼吃完,敌人也就该到了。
他吃得很慢,咀嚼得很细,他知道接下来敌人的强大,也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所以,他需要让自己有足够的体力。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旁响起。
凌岳的眼睛都没睁,他相信身边的亲卫不会允许任何心怀不轨的人靠近他。
“将军,敌人已过见龙峡,正朝着我们这边急速行军,我们先前派出去的三队人马,如今都已经安然撤离,顺利归队。”
凌岳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凝出摄人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