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依旧平稳,带着点刚经历搏杀的沙哑,抬手指了指地上。
“人赃俱获,赶紧收拾利索。我媳妇孩子还在马车上冻着呢,答应带他们下馆子,肉怕是都凉了。”
他这话轻飘飘的,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力挽狂澜,真就是顺手收拾俩不开眼的“杂碎”。
那股子举重若轻的劲儿,让周国伟和一众公安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叫牛逼?
这就是!
干完惊天动地的大事,惦记的却是媳妇孩子下馆子吃肉!
周国伟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那份激动还没褪去,立刻扯着嗓子吼起来,声音洪亮得能盖过风雪:“都他妈愣着干啥?!没听见陈顾问的话吗?!赶紧的!
把人铐起来!送医院!死不了就给我撬开嘴!钱!看好了钱!”
“是!周局!”干警们轰然应诺。
动作麻利得像是上了发条,看向陈光阳的眼神,比看周国伟这个新局长还要敬畏。
夏红军看着陈光阳走向马车的背影。
又看了看地上那两个死狗般的劫匪和那个沾血的帆布包,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
那口憋在胸口、差点把他炸开的浊气,终于散了。
东风县公安的脸,他夏红军的脸,终究是没掉进裤裆里。
看了一眼陈光阳:“光阳,走走走,一起去陈记涮烤,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大吃一顿,今天县里请客!”
众人一行人前往了陈记涮烤。
这时候天还没黑透,但是也坐满了人。
陈光阳和王海柱打了一声招呼。
王海柱立刻招呼了起来:
“来来来,夏书记,周局,光阳叔,知霜婶、孩子们!赶紧的,趁热乎!”
王海柱嗓门洪亮,麻利地给众人分碗筷,特意把几盘贴着锅边烤得焦黄、滋滋冒油的肋扇儿肉往陈光阳和孩子们面前推。
“二虎!瞅瞅,哥给你留的肋扇儿,肥瘦相间,焦香!慢点,烫!”
“谢谢柱子哥!”二虎眼睛都直了,顾不上烫,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最大的,呼呼吹两口就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含混不清地嚷:“香!真香!”
大龙稳重些,先给沈知霜和小雀儿夹了肉。
又给李铮和自己夹了,这才大快朵颐。
小雀儿捧着碗,小口小口吃着沈知霜吹凉的羊肉片,脸蛋红扑扑。
李铮挨着陈光阳坐,腰板挺得笔直。
眼神时不时瞟向师父额角那道结了痂的细长伤口,又看看师父平静扒饭的脸,满心满眼都是敬佩。
夏红军脱了半旧的藏蓝中山装,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袖子挽到胳膊肘。
额头上冒着细汗。
他拿起桌上的酒,给周国伟、陈光阳和自己倒上满满一盅,酒液清冽,香气四溢。
“来!光阳!”夏红军端起酒盅,声音带着还未散尽的激动和由衷的感激。
“这第一杯,敬你!十万块失而复得,两个亡命徒落网,挽回了县里的天大的颜面!干了!”
他仰脖,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脸膛瞬间涨红。
“夏书记言重了,撞上了,顺手的事儿。”
陈光阳笑笑,也举杯干了。
酒是烈酒,一线入喉,滚烫地烧下去,驱散了刚才搏杀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放下杯子,夹起一大筷子酸菜冻豆腐,吃得十分踏实。
周国伟也跟着干了,抹了把嘴,看向陈光阳的眼神依旧火热,拍着胸脯:“陈顾问,啥也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局里的事儿,你一句话!
今天这事儿,没你,我周国伟这新局长的椅子,屁股没坐热就得让人撅下来!这脸,丢到省里去了!服!真服!”
周围的几个跟来的老公安也纷纷举杯附和,气氛热烈得如同锅里翻滚的汤。
一时间,杯盘交错,咀嚼声、赞叹声、倒酒声混成一片。
驱散了冬夜的寒气和白天的惊心动魄。
羊肉鲜嫩,血肠醇厚,冻豆腐吸饱了汤汁,在唇齿间爆开,烫得人直吸溜。
炭火映着众人吃得满头汗气的脸,劫后余生的放松和对陈光阳的敬服交织在一起。
沈知霜安静地吃着,偶尔给孩子们添点菜,目光落在陈光阳身上。
看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额角的伤疤在热气和灯光下并不显得狰狞,反而透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沉稳。
她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才真正松了下来。
酒过三巡,桌上风卷残云。
王海柱又端上来一簸箕烤得两面金黄、鼓胀酥脆的粘豆包,甜香四溢。众人纷纷下筷,吃得满嘴留香。
夏红军放下筷子,拿起酒瓶给陈光阳和自己又满上。
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眼神却变得格外郑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桌面静了几分:
“光阳啊,今天这肉吃得痛快,酒也喝得舒坦!不过,我这心里头,还揣着件大事,想跟你念叨念叨。”
陈光阳正夹着一个粘豆包,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夏红军:“夏书记,你说。”
他放下筷子,神情也认真起来。
沈知霜、周国伟等人也都停下了筷子,目光聚焦过来。
夏红军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斟酌着词句:“就是……咱们县那个酒厂你不是托我打听么,如今看来,市里面应该是有意思转让承包,明年我就能帮你问问了!”
陈光阳一听这话彻底兴奋了起来!
那酒厂占地超级大,如果自己全都拿了,正好可以将酒厂和货站全都搬移到这里,自己的商业帝国,也就算是彻底有了根基!
想到这儿,陈光阳端起来了酒杯:“来,夏书记,咱们碰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