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非毒之域灰星之下的瘟疫医生(2 / 2)

那是罗兰记忆中,最明亮的一天。

他记得那天他们一起去了市场。

阿曼塔蹲在草药摊前挑挑拣拣,眉头轻蹙,神情认真得像个小学生做算术题。

而他站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地帮她提着篮子,心跳却乱得不像话。

“阿曼塔,你真的想一辈子做护士?”他忽然问。

“当然。”她抬头,笑意盈盈,“因为这样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他怔住,话差点脱口而出。

阳光落在她睫毛上,那双眼亮得仿佛星辰,她的笑又纯净又甜,像融化在蜂蜜里的风。

“我真幸运。”他说。

阿曼塔微微一怔,脸颊染上浅红:“嗯?”

“遇见你。”

她红着脸小声嘀咕:“医生,你也太不正经了……”

风从巷口吹过,吹起两人的笑声。

那时的罗兰,只知道此刻的幸福温热安稳,仿佛永不会断。

他从未想过。

幸福,也可以有毒。

温暖的画面在脑海中猝然破碎。

轰!!!

如同神话与现实被一瞬撕裂,整个药堂猛然剧烈震动。

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外部碾压,地面颤抖如波浪,梁柱“咔咔”作响。

药柜倾倒,瓶罐接连坠落,瓷片炸裂,碎得像哀嚎的骨。

药香与血腥气瞬间交织,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罗兰!”司命厉喝,棋盘瞬间展开,光纹交错如盾,将崩落的梁柱挡在外面。

塞莉安在半空中旋身展开血翼,身形横掠,将几名刚恢复意识的秘诡师护入羽翼之下。

“外面有动静!”她一边护住众人,一边拔出血刃,眸光警惕如鹰。

罗兰神情一变,猛地从记忆中回神。

错乱诊所的绿色光辉剧烈闪烁,墙壁开始龟裂,像纸一样剥落。

绿色的藤蔓从那些裂缝里悄然探出,如蛇一般蠕动,卷缠砖石,沿缝隙疯狂滋长。

它们的末端不是叶片,而是张开的“嘴”——嘴里布满细密的锯齿,湿漉漉地开合,滴着不明液体,吐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畸变体……”罗兰咬牙,声音冷硬,“保护伞公司的人。”

话音未落——门口的阴影轰然膨胀!

第一个冲破雾幕的,是一头人形猪笼草。

它拖着沉重囊袋,胸前的巨大袋口仿佛异形之嘴,长满倒钩般的刺牙。

两臂被藤蔓改造,扭曲成形如鞭刃的枝条,每一次挥动都甩出粘稠的液体,腐蚀地砖发出“滋滋”声。

它的吼声像铁钉刮过锈铜,令人牙酸。

紧随其后,一株人面树畸变体弯腰钻入屋内。

它的主干像人类脊柱,扭曲弯折,疼痛仿佛写在每一片树皮上——

树皮上布满人脸,每一张都在挣扎、哭泣、嘶喊,

枝条间更挂着血淋淋的断臂,晃动之间犹如尸潮涌动。

“两个?”塞莉安瞳孔紧缩,反手抽出双刃,声音压到极低。

“不止。”司命低声回应,棋盘的反光中浮现出新的敌影。

第三个,是一只蔓藤兽王。

它拖着长满根须的下半身前行,每一滴血液落地,立刻生出新芽蔓延;

上半身似人非人,躯体嵌满植物组织,血肉交织,骨骼暴露,

整具身体像一座正在腐烂却不停生长的植物尸体。

最后一个,是从屋外缓缓爬入的花冠女妖。

她的上身仍保有人类女性的轮廓,却已完全花化,肌肤开裂、绽放出大片花瓣,

一朵巨大的花在她背后盛放,花心深处鼓动着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

每一次跳动,空气就随之震颤,如死亡的心音回荡。

这四个怪物几乎在同一瞬间,锁定屋内所有生者。

人面树咆哮着张口,粗大的枝条破空而落,劈头砸下;

猪笼草如炮弹般冲撞,囊袋扭曲收缩,发出吸吮的刺耳声;

蔓藤兽王根须乱舞,似章鱼般向那些伤员缠绕而去;

花冠女妖仰头低吟,一片粉红的毒雾自花瓣间爆射而出,遮天蔽日。

“下蹲!”司命怒喝,棋盘光旋转如浪,将第一波攻势硬生生挡下!

雾气翻滚。空气仿佛粘稠了,连光都变得扭曲。

阿曼塔的幻影在毒雾与气浪中颤抖,像一幅即将撕裂的旧画。

“阿曼塔!”罗兰猛然伸手,试图将她拉回掌中,却只触到一片空光。

她的身影再次闪现。

半边白骨的手臂用力一扯,抓住一名尚昏迷的秘诡师,将他推向安全角落。

那一刻,她动作迅捷,表情从容,如过去无数个日夜在诊所里救人的她,温柔坚定。

“小心!!”

尖啸刺破空气。

一道蔓藤陡然贯穿雾幕,像毒蛇出洞,带着狂暴的风啸直击阿曼塔。

“嘭!!”

她的身影被藤蔓贯穿,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光影骤然破碎。

绿色的手术灯骤然熄灭,空间中的“诊所之域”在一瞬间断裂。

世界安静下来。

时间像被强行拉长,凝滞在那一秒。

罗兰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根藤蔓从她胸口贯穿而出。

血雾炸开,与她的幻光交织成一幅碎裂的画卷。

诊所崩塌了。

空气中只剩下一道道死寂的回音,在破碎的梦境中残响不止。

司命猛然转身,低声喝道:“罗兰!”

但罗兰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伸出手,掌心摊开,接住那缕在空气中飘散的阿曼塔残光。

灵光在他指尖微颤,像一片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的动作温柔得近乎圣洁,仿佛还在延续那个白袍医生的角色。

神情柔和,眼神宁静,声音轻得如风中叹息:

“阿曼塔……病的不是我们。”

但就在那一刻,那双曾经温柔、仁慈、包容万物的眼睛——缓缓暗了下去。

灰星的光浮现其间,如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在死亡前逆转坍缩。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不属于“医生”的冷意。

“……病的,是这个世界。”

他说这句话时,唇角还挂着一丝温柔的弧度,

却像是一场临终前的告解,

也像是死亡执念的开始。

他低头,极为轻柔地将她的幻影安置在地上,

就像一个外科医生小心翼翼地放下最珍贵的器官,

声音里仍有一种虔诚的哀伤:

“别怕,阿曼塔。”

“我会治愈他们的……但不是用药。”

他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他的嘴角重新翘起,却不是温柔的笑。

而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熟悉,却彻底陌生。

那是一种被信仰背叛后的癫狂,

是仁慈枯竭后的极端审判。

空气开始扭曲,一层绿色雾气从他足下缓缓升起,

像是错乱诊所被反向展开,死亡与治疗之间的界限不再分明。

他低声呢喃,像在宣判,也像在欢迎病患进入炼狱:

“诊所,”

“重新开张。”

他眼中闪烁着寒芒,像一把手术刀,在光影中撕裂希望。

“病的从来不是我们,

而是整个世界,

我只是刚好想要治愈祂们。”

——《瘟疫使者,罗兰博士默示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