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人成为世界,医生也将为世界开刀。
——《疯医诊断书·卷Ⅵ·末诊录》
药堂的碎壁在风中颤抖,像心脏尚未停跳的尸体。
风卷起灰尘与血雾,灯光摇曳,药味与焦糊混合成一种甜腻的冷香。
空气凝滞,连火光都显得迟钝。
司命刚迈出一步,却被一只手轻轻拦住。
那只手冰冷、稳定,指尖闪烁着灰星的微光。
那光不耀眼,却有一种死亡前的宁静。
罗兰抬起头。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像深井底映出的天光。
那是一种不含悲喜的平静——
不再是医生的慈悲,而是手术台前的审判。
“罗兰……”塞莉安低声。
他却抬手示意她安静,语气轻柔而克制,
“他们,是我的病人。”
声音平稳、冷净,像刀尖划开皮肤的声响。
司命顿足,他从那平静中听出了某种“终局”的味道。
罗兰低头,呢喃般开口。
“我叫罗兰,富兰克林·罗兰。”
他微微一笑,灰星的光在他眼中倒映成锋刃。
“万疫之魔。”
“我曾以瘟疫治愈整个世界。”
“现在——轮到它们了。”
他抬起手,灰雾从掌心溢出。
冷冽、精准,带着医者的仪式感。
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有心跳的节奏在回荡。
“病人。”
“该动刀了。”
灰星微亮,像某种失温的太阳。
罗兰缓缓前行,脚步声在药堂回荡。
那是医生进手术室的步伐——不快,不慢,不容拒绝。
风声变了调,似乎连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远处,四头畸变兽王在灰雾中蠕动。
藤蔓、触须、花瓣、肉瘤……它们的身形模糊扭曲,
呼吸间,地面生出新的根须,如同感染的血管,
一寸一寸向罗兰爬行。
而他无视它们。
他的眼神空白,
但那空白里,蕴藏着某种让人不敢对视的秩序。
他缓缓张开手,掌心的灰星光线凝聚成一道锋芒。
那光线刺破雾气,照亮他半张被阴影吞噬的面孔。
“诊疗——开始。”
风顿时安静。
灰雾在他脚下环绕,如被刀锋勾出的水波。
罗兰取出那副布满裂纹的乌喙面具,戴上。
药草的香与苦味从鸟喙中散出,
他看似温和,实则冷得彻骨。
手术刀出鞘。
银色的锋刃映出他的目光,
那一瞬,医生与死神的界线,完全重叠。
药堂的屋顶终于崩落,月光穿透雾气。
灰色的光与尘融为一体。
罗兰抬起手术刀,低声道:
“请不要插手我的工作。”
“这场手术——我亲自来完成。”
风停了。
灰星闪烁。
世界在那一刻,像病人被麻醉般陷入沉眠。
罗兰迈入灰雾。
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每一声回荡里,都像击打在心脏上。
乌喙面具的玻璃镜片反射出微光,他的呼吸沉稳、冷静。
灰雾在他周身翻涌,如同等待主刀的病人屏息的空气。
他低语一声。
“秘诡,命运迷雾。”
灰色雾海扩散,空气被重新格式化。
药堂的轮廓扭曲,世界的色彩开始脱落。
甜腐的气味爬上天顶,变成一种让人错乱的香。
四头畸变兽王同时发出咆哮。
花冠女妖的瞳孔裂开,花瓣倒卷;
人面树的枝干蠕动,脸的纹理扭成疯狂的祷文。
猪笼草与蔓藤兽王齐齐向前,毒液与根须交织。
“很好。”
罗兰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病症确诊。”
他伸出手。
第二张秘诡卡浮现,
卡面是苍白的羽翼与手术针交织的图案。
“生命秘诡,午夜天使·阿曼塔。”
幽蓝光线从他身后散开。
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半人半骨的女孩,身着护士裙,怀抱巨型手术针筒。
她的眼神温柔,却不带情绪。
罗兰微笑。
“阿曼塔,缝合空间。”
她点头。
银色针线从她指尖飞出,如神经般划过空气。
天地被缝合,像是皮肤被重新缀合。
空间塌陷又重组,兽王们脚下的地面裂成无数块,
每一块,都被拉入不同的“病房”。
世界变了。
墙壁、手术灯、病例单。
空气里充满消毒水味与冷冽的金属气息。
这是罗兰的领域,
死者皆沉默之错乱诊所。
天顶的绿色手术灯闪烁,照亮手术台上四头“病人”。
墙上悬着写满诊断报告的病例单,
纸张在风中微微晃动,如无数死者的名录。
猪笼草被拉至术台中央,
蔓藤兽王被银线缠在墙边,
人面树的枝干被强制折断,
花冠女妖的花瓣被固定在钢钉上。
罗兰戴着手术手套的指尖摩挲着刀柄。
声音平稳得像手术室的麻醉监测音。
“病历录入完毕。”
“准备开刀。”
他挥下手术刀。
灰光炸裂。
雾气席卷整个诊室,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十度。
灰星在天顶闪烁。
每一次闪烁,便有一头畸变兽的皮肤裂开,
汁液与血液混成黑色的烟。
阿曼塔的银线交织成密网,缝补空间的同时,也缝合了逃脱的可能。
“阿曼塔。”
罗兰轻声道。
“保持麻醉。”
“明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