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出农场大门,那两位三轮车师傅很有眼色,立刻迎了上来。
听说他们要回县城吃饭,师傅们熟门熟路地载着他们往城里最好的国营饭店驶去。
路上,师傅们似乎看出了几人情绪已经缓和,便也说着些宽心的话:“老哥,老嫂子,看开点。人这一辈子,谁还不栽几个跟头?知道错了能改,那就是好样的!”“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到了国营饭店,周辰让大伯他们先点菜,自己则坐上一辆三轮,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一瓶当地有名的、价格不菲的白酒。
回到饭店,只见桌上已经摆上了红烧肉、干炸里脊、炒蛤蜊、油炸小黄鱼等几道硬菜。大伯和大伯母正局促又热情地等着他。
“阿辰,快坐!哎呀,你怎么买这么贵的酒!”大伯看着那瓶酒,有些过意不去。
周辰笑着打开酒瓶:“大伯,咱爷俩喝酒,哪能喝次的?今天高兴,栋哥有了盼头,咱们少喝点,助助兴,不喝醉。”
“一瓶酒哪能喝醉!来来来,满上!”大伯母赶紧接过酒瓶,给两人斟满。
这顿饭,吃得格外感慨。
几杯酒下肚,大伯的话匣子打开了,他回忆着周辰和周栋小时候一起摸鱼捉虾的趣事,感叹着时光飞逝,世事难料。
说着说着,他又红了眼眶,拉着周辰的手:“阿辰,大伯……大伯还得再跟你道个歉……以前……唉!我这人啊,就是吃饱了撑的!以前饿肚子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怎么填饱肚子,没别的念头。这日子一好过,吃饱了,穿暖了,就开始想东想西,想要更多,心就野了……连带着你大堂哥也……”
周辰拍拍大伯的手背,语气平和而坚定:“大伯,都过去了。往前看。这人啊,学会管住自己的欲望,比什么都强。”
一顿饭吃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周辰见大伯已有醉意,然后三人一起在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周辰累了一天,几乎是沾床就着。
第二天一早,大伯和大伯母坐早班车回了市里,继续他们的劳作和还债之路。周辰则乘车返回了金沙村。
回到熟悉的渔村,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路过码头时,只见大大小小的渔船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岸边,桅杆如林。
虽然临近过年,出海捕鱼的船少了,但码头依旧热闹非凡,人们熙熙攘攘,都在采购晒好的鱼干、鱿鱼干等年货。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味道和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周辰看到有渔民在卖鲜活的泥猛鱼和黑鲷,冬天的这两种鱼最为肥美。
他想到自己许久未出海,昨天又喝了酒,便上前挑了几条活蹦乱跳的,准备晚上煲个鱼汤,给家人也给自己醒醒酒,暖暖身子。
这种顶级的鲜货,就得吃个原汁原味,煲汤最能体现其鲜甜,这是海边人独有的口福。
提着鱼回到家,苏桃桃正在厨房忙碌,闻到周辰身上的酒气,又看他手里的鱼,便了然一笑:“昨天陪大伯喝酒了?快把鱼给我,我去收拾,给你煲个汤解解酒。”
周辰把鱼递过去,笑道:“喝了一点,没事。这鱼我收拾吧,汤我来煲,放点姜葱,再按你说的,稍微放个辣椒驱驱寒。”
“你能吃辣了?”
“最近感觉还行,微辣可以接受。”
“那行,就放一个,提提味。”
俩人一起在厨房忙活,很快,一锅奶白色、散发着浓郁鲜香的鱼汤就端上了桌。
热腾腾的鱼汤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昨日的疲惫和酒意似乎都被这温暖的家的味道驱散了。
看着苏桃桃温柔的笑容和孩子们咿呀学语的样子,周辰感到一种平淡而真实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紧锣密鼓地迎接新年了。
洒扫庭除,张贴春联福字,准备各式祭品。
腊月二十三祭灶,除夕守岁,大年初一迎神、放鞭炮、发红包……一套套年俗流程走下来,村子里处处洋溢着喜庆和忙碌。
今年这个年,周辰家过得格外丰盛和热闹。
来走亲戚的族人络绎不绝,带来的礼物也比往年厚重了许多。
周辰能明显地感受到周围人对他态度的变化,那是一种混杂着敬佩、羡慕甚至是一丝讨好的热情。
热热闹闹地走完亲戚,吃罢年夜饭,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送走旧岁,迎来新春。日子在走亲访友和家庭团聚中飞快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