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霸王别姬,泰顺训子(2 / 2)

红楼帝业 挽铖 2143 字 2天前

这一番话说得袁昼面如土色,汗透重衣。泰顺帝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拂袖道:“随朕进来!”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无逸斋内。

斋中陈设清雅,十二座楠木通天书架森然林立,配置着景宁朝巧匠所制“转轮藏”式书橱,可藏典籍三千余卷。地面铺墁苏州御窑金砖,光可鉴人。满室墨香与窗外槐香交融,端的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泰顺帝在太师椅上坐定,沉声问道:“三日前朕布置的京畿水利营田策论,可曾写完?”

原来三日前泰顺帝命袁昼作一篇京畿水利营田策论,说好三日后来查。

袁昼此刻支支吾吾,半晌方道:“儿臣……儿臣写了,只是尚未润色。原想着骑射课后加紧写完,不料父皇今日来得早了些……”

按无逸斋常例,一般是下午一点开始骑射训练与武备课程,下午四点开始策论写作与典籍背诵,而景宁帝或泰顺帝一般傍晚才来检查功课。袁昼原想拖到最后一刻,谁知今日泰顺帝提前来了。

“取来朕看!”泰顺帝声音里已结了一层寒霜。

袁昼只得从书匣中取出策论,双手奉上。泰顺帝展卷一看,顿时勃然变色。纸上歪歪扭扭只写了数行,尽是“水往低处流”、“种田要用水”等稚语,在泰顺帝看来,这文理简直狗屁不通。

泰顺帝看着这篇不成体统的策论,忽然想起不久前早夭的储君袁历。若是历儿尚在,便是千言锦绣文章也早已一挥而就。又想起新近归宗的袁易,虽只年长袁昼三岁,却比袁昼强了甚多,且已总理京畿水利营田,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思及此处,泰顺帝只觉心如刀绞,怒火中烧。他取过戒尺,命袁昼伸手。那戒尺落在袁昼的掌心,“啪啪”作响,左右手各打了十下。袁昼痛得忍不住惨叫出声,一双手也迅速肿得通红。

泰顺帝掷下戒尺,长叹一声:“你当朕愿意责罚于你?可知这万里江山,亿兆黎民,将来……”说到这里,他忙止住,改口道:“似你这般文不成武不就,贪玩享乐,叫朕如何放心?”

说罢起身,望着窗外槐影,久久不语,背影竟显出几分苍凉。

……

……

这日戌正时分,袁昼方得散学。

无逸斋虽在畅春园中,却是个封闭式管理的所在,对袁昼而言,倒似个金镶玉裹的牢笼。莫说园外风光不得见,便是同在园中居住的生母裕嫔,也似隔着千山万水,不能随意相见。

这日泰顺帝考较功课,见袁昼文不成武不就,盛怒之下责打了手心,却又特许裕嫔今晚见一见儿子,让裕嫔好好教导一番袁昼。故今晚袁昼散学后,便急匆匆往生母住处赶去。

裕嫔遣散了寻常宫人,只留心腹宫女月蘅在旁伺候。见袁昼进来,不及行礼便唤了声“娘”,这一声里带着七分委屈三分撒娇,直叫裕嫔心头发酸。

按宫中规矩,皇子只可称皇后为“母后”,对生母则唤作“娘”,而“母妃”二字,不过是书面上的虚礼罢了。

“今日你父皇都与我说了。”裕嫔执起儿子红肿的手掌,不禁心疼,面上却强作镇定,“可是疼得厉害?”

袁昼忍不住抱怨道:“娘不知,无逸斋原就管得铁桶似的,自打四哥……自打五哥没了后,父皇待儿臣更是严苛。”说着声音渐低,似秋虫呜咽,“儿臣只觉得肩上压着千斤重担,好生疲惫……”

裕嫔闻言,心中如被针扎。

若在从前,她只求儿子平安喜乐、做个富贵王爷便是。她本性豁达,不似那些个工于心计的妃嫔,但求安稳度日。可自打储君袁历夭折,她这不成器的儿子竟成了储君的热选,莫说泰顺帝,连太上皇景宁帝都寄予厚望。这突如其来的期许,倒把母子二人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的儿,”裕嫔轻抚儿子发顶,语重心长,“如今情势不同往日,你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合该勤勉些才是。”

话音未落,一旁月蘅含笑插话:“六爷天资聪颖,只要勤勉向学,将来必成大器。”

袁昼听不得“勤勉向学”四字,顿时蹙起眉头,撅着嘴不言语。裕嫔见他这般情状,知他心中不快,却也没有深劝。又说了会子闲话,看看时辰已到,袁昼只得起身告辞。

送走儿子后,裕嫔独坐房中。

烛影摇红泪,更漏滴愁肠。

她不由想起新近归宗的袁易,心内暗叹:“论才干,我儿与那袁易差距不小,纵然我儿是宫里长大、明堂正道的龙子凤孙,可若始终这般不长进,只怕将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

真真是命运弄人,竟要逼着我儿这雏鹰去搏击长空!

“主子。”月蘅不知何时进来,为她披上锦袍,“仔细着凉。”

裕嫔强笑道:“我在想,明日该给昼儿送些什么点心。他倒是爱吃你做的糖蒸酥酪。”

月蘅会意:“能为六爷做糖蒸酥酪,是奴婢的福气。只是……”她迟疑了一下,“六爷近日脾胃不和,太医嘱咐要少食甜腻。”

裕嫔怔了怔,苦笑道:“那就备些茯苓饼罢。”

说着走到妆台前,取下头面首饰,镜中容颜虽依旧姣好,眼角却已爬上细纹。

这一刻,她既心疼儿子受苦,又忧虑他前程艰难,更对那袁易生出几分忌惮。

往日平静岁月,果真如流水落花,一去不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