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春日的暖阳漫过稻田,星尘凝结的光纹在湿润的泥土里愈发清晰。星芽蹲在田埂边,看着去年撒下的异星种子已抽出成片的藤蔓,淡紫色的花串垂在稻穗间,风一吹便簌簌落星,与金黄的稻花缠成一片流光。
蚀影族的星舰就悬在低空,像一枚安静的银色贝壳。首领正带着族里的孩子往田里撒新的种子——那是从遥远星云带回的“月眠草”,据说根须会跟着月光生长。“小心些,”他轻声叮嘱,暗物质指尖碰过草种,便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这片土地的脾气,要慢慢摸。”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本地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刚摘下的异星果实。“阿影哥哥,你看这个!”她举起一颗半金半银的果子,果皮上的星纹在阳光下流转,“爷爷说,这叫‘念心果’呢。”
被叫做“阿影”的蚀影族少年接过果子,指尖刚触到果皮,就听见一阵细碎的嗡鸣——是果实里藏着的记忆,有星芽撒种时的笑,有首领刻星图时的专注,还有孩子们围着光幕跳舞的喧闹。他眼睛一亮,把果子递回女孩手里:“它记得我们呢。”
星芽坐在“念想号”的舱门口,翻看着爷爷留下的农事笔记。泛黄的纸页上,除了爷爷的字迹,还多了她补画的异星植物图谱,旁边有蚀影族首领用暗物质写下的星历注解,两种文字在纸页上交错,像藤蔓缠在一起。
忽然,远处的城市传来一阵欢呼。她抬头望去,只见城郊的空地上,几株曾在消亡文明遗址发现的“望星木”正抽出新芽,银白色的树干上,星纹与稻田里的光脉遥遥呼应。那是上个月她和首领一起移栽的,本以为难以存活,此刻却在春风里舒展着叶片,像在向天空招手。
“你看,”老人不知何时拄着拐杖走来,烟杆上的铜头被阳光照得发亮,“土地认的不是种子来自哪里,是种种子的人有没有用心。”他指着望星木,“那些消失的文明,说不定只是忘了给种子找片肯用心待它们的土地。”
星芽望着望星木顶端凝结的星露,忽然想起“念想号”货舱里还存着的最后一份样本——来自一个被黑洞吞噬的星系,只剩一粒裹着焦痕的种子。她起身往飞船跑,首领默契地跟上,暗物质在她脚边织出光轨,比上次更稳了些。
当他们把那粒焦痕种子埋进望星木旁的泥土里时,稻田里的光纹忽然集体亮起,星尘顺着泥土的脉络涌过来,像无数只温柔的手,轻轻包裹住那粒种子。蚀影族的孩子们唱起族里的古老歌谣,本地的孩子们也跟着哼起熟悉的童谣,两种歌声混在一起,竟让空气里的星尘都跟着震颤。
三天后,那粒焦痕种子破土而出。新芽是淡金色的,叶片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黑斑,却在阳光下挺得笔直。星芽蹲在旁边,看着它一点点舒展,忽然明白爷爷说的“续写”,从来不是复刻过去,而是让每一份残缺的记忆,都能在新的土壤里找到生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