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若是混在其行当中大抵瞧不出异样,但此时此刻,众人眼中都泛着凛冽的杀意,几乎不管不顾的扑杀向了那驾马车。
不是蚩辽人!
楚宁在第一时间看出了这些杀手的身份。
他心头一惊,来不及细想,用蚩辽语喝道:“保护皇女!”
身旁那位蚩辽少女也反应了过来,手中血戟被她扔出,呼啸着飞向前方。
蚩辽少女的修为不俗,那把血戟也绝非凡物,在她的催动下,血戟暴射而出,裹挟着恐怖的威能。
戟身未至,卷起的罡风已经让那群杀手脸色骤变。
“我来拦住她!”人群中的老者暴喝道,扑杀的身形停下,转身面向少女,眉宇间泛起狠厉之色。
他的身躯一颤,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猛然鼓动,汹涌的浩然气自他身上涌出。
“乾坤之启,始于清浊!”
“君子之行,始于正恶!”
那朗声喝道,眼前一枚金色篆书的“正”字浮现。
煌煌金芒从那篆书之中爆射而出,明明身形佝偻的老人,在那一瞬间,竟仿佛年轻十岁不止,挺拔了身躯,浑身涌动出一股神圣得宛如天神的气机。
那是儒家修士靠着一声浩然气,凝聚出的本命字。
虽然理论上而言,任何儒道修士在五境时都能修出这样的东西,可时机上,儒生体内的浩然气,是世间公认的最难凝练力量之一。
不仅需要长时间的修行,更需要对圣贤书的感悟,许多儒生哪怕迈入七境八境,都不见得能见一缕儒家正气,凝练成一缕浩然气,更不提以浩然气化出本名字了!
老儒生这道本名字金光煌煌,激发之时宛如天威临世,其爆发的威能又气息甚至让周遭的那些准备提刀上前的蚩辽士卒都心生畏惧,竟是一时间不敢出手,可见老儒生对儒道研究之透彻。
轰!
那时,蚩辽少女轰出的血戟狠狠的砸在了老儒生激发的本命字上。
那个“正”字猛地巨颤不已,金芒组成的字身上,更是浮现出了道道裂纹。
但血寂之上的力量,也被那道本命飞速消磨,终究是在本名字破碎之前,停了下来。
老儒生的脸上浮出一抹喜色,可就在那时,那蚩辽少女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少女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一颗尖尖的虎牙闪着寒光。
她握住了血戟,那一瞬间,血戟之上血光暴涨。
咔嚓。
只听一声闷响,那道本名字轰然破碎。
老儒生的脸色煞白,嘴里更是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暴退,栽倒在地。
身后已经扑杀到马车跟前的同伴们见状,皆面露异色,转头想要援助。
“莫管我!”
“我等今日出手,便已无生机。”
“诛杀此女,方能助我大夏收回失土!”老儒生却在那时大喝一声,叫住了众人,同时抬头看向走来的蚩辽少女,心头一横,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便要再次将破碎的本名字拼凑起来,试图再尽最后的气力拦截那蚩辽少女。
只是他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再做些什么,蚩辽少女的身影闪动,骤然出现在了老儒生的身前,老儒生心头一惊,开口欲言,但话未出口,蚩辽少女却朝着他展颜一笑,再次露出了那对奸细的虎牙,同时握着血戟的手也朝前一递,送入了老人的腹部。
老人的身躯一颤,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他的身躯仰面倒下,在坠地的前一刻,老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身后正与蚩辽大军拼杀,奋力朝着那驾马车靠拢的同伴,喃喃说道。
“诸君……”
“杀贼!”
……
楚宁在这群杀手出现的第一时间朝着马车靠拢了过去。
他并没有摸清这群杀手的身份,也对在蚩辽掌控的地界,出现一群大夏杀手而感到诧异。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家伙是朝堂上那些试图阻止和亲之人派来潜伏在蚩辽手下的杀手。
所以无论是出于本能,还是理智,都告诉他此时此刻,他最需要保护的,是马车中的“陈曦凰”。
可在见识到了那位老人激发出的本命字,以及那冒死为同伴拖延时间的场面,楚宁忽然觉察到这些家伙,并不是那种有组织杀手,亦或者出身行伍的暗卫。
他们更像是一群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人员。
楚宁的心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在那蚩辽少女将血戟刺入老人体内的刹那,楚宁甚至下意识的用大夏语高呼了一声:“不要!”
但这却是为时已晚,反倒让抽出了血戟的蚩辽少女,抬头用疑惑的眼光看向了楚宁。
楚宁也知道,那枚帝师令牌虽然可以让他顺利进入蚩辽境内,但如果露出的一点太多,对方很有可能提前向蚩辽王庭通报此事,以那位国师的城府,很容易就能猜到其中的古怪。
想到这里,楚宁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以蚩辽语言道:“这群夏人来历古怪,尽可能留下活口,我要盘问清楚,到底是谁想要破坏和亲之事!”
那蚩辽少女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于楚宁的命令有些不解。
蚩辽占领的夏人土地上,时不时就会有夏人试图反抗,也曾闹出过几次麻烦,在蚩辽人看来这就是夏人冥顽不化罢了,何须寻幕后黑手。
更何况蚩辽如今对和亲之事其实也并不在乎,这一点哪怕是她也是知晓的,又为何会让这位大人如此紧张?
种种古怪,让蚩辽少女看向楚宁的目光变得怪异了几分。
但或许是出于对帝师令的敬重,少女还是压下了疑惑,当下便朝着四周那些蚩辽士卒高声传达起了楚宁的命令。
只是,那群杀手却是皆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杀招淋漓,颇有几分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架势。
如此架势下,蚩辽士卒几乎没有生擒对方的可能。
楚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大脑也飞速运转起来。
此刻出手,他或许可以救下其中一部分人,但方才的行径已经让蚩辽少女有了怀疑,再做任何反常之举,都有可能让对方加深怀疑,从而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
而这群家伙的身份尚且未知,究竟是敌是友,他也摸不清楚,冒这么大的风险救这样一群人到底值不值得?
想着这些,他再次将目光扫向众人。
农夫装束的男人,手持从蚩辽士卒手中多来的巨斧,在队伍侧翼挥舞,哪怕背脊与胸口处,都有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依然死战不退。
穿着水袖长袍的女子,妆容已花,不复半点初见时的妩媚,脸上凸起一道道青色的经脉,其中几道已经爆开,剩余亦隐隐有炸开的趋势,当是某种燃烧生机的法门。
还有那断了支胳膊的乞儿,仅以一只手,握有长剑,冲杀在队伍的最前方,却被数位无光部族的蚩辽人偷袭,斩断了仅剩的右臂,他却以口衔剑,依然试图拼杀。
看着他们这幅场面的楚宁,只觉心脏有一刹停跳。
他终于不再犹豫,在那时深吸一口气,旋即面露烦闷之色,以蚩辽语大喝道。
“散开,你们这些废物!”
“我来擒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