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跑到墙边。
精灵心乱如麻,上上下下绕着圈飞来飞去。
通过精灵局促不安的表现,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孟婆安慰了下精灵要她好好看护这的物品,只身进入玄关找人。
找了几遍没见到人影,她急不可耐地走到炕前的饭桌上坐下。
箫飒安分地睡在床上打呼噜,脸上没半点异常,神态安详,泰然自若。
在被窝里人眼看不见的黑暗处,他压在背部的手指颤颤巍巍,像在弹一张无形的古筝。
她一直坐在椅子上,不上哪儿去,假睡的箫飒干着急,睡不着的人一直假装睡着了不见怪吗?
他认为孟婆一定将他当成了嫌疑人,要是他装睡被发现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孟婆把他浸猪笼也不为过。
这里的每件物品都是她的私人物品,要是被人偷走了,她当然有权惩戒偷东西的人。
孟婆确实是将这位来路不明的老头当成嫌疑人了,准确来说不是当成,是确定他就是那个被精灵撞见的企图盗窃的人。
阁楼上除了他没有外人,不是他还能有谁,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能隐藏身份多久,她早该料到他不是个普通的流浪汉了。
双方僵持下去,没过多久,箫飒渐入佳境,不知不觉睡着,假睡变成真睡——醒来时,就连他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睡意惊到了,看来老人的睡眠时间要比年轻人长点。
局势胶着,摊牌闹出动静惊扰到街坊邻居又不好,起码他还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仰氏孟婆坚持不下去了。
她心里由衷地赞叹,这个老头还真是有能耐,能镇定自若的装睡装这么久,不去当舞台剧演员真是浪费。
孟婆回到寝室休息,次日醒来,见到老头仍旧一动不动姿势扭曲的躺在床上,就知道他真的睡着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在箫飒的外套上动手脚。小动作就要收尾时,箫飒及时醒了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孟婆抽回了双手。
二人大眼瞪小眼,眼里闪着复杂的光,箫飒抱着被子唰地起身。
孟婆离开热炕闪到一边,他们都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阴恻恻地看着对方。
箫飒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心神不宁的孟婆,眼里的她分身成了三个、四个虚影。
孟婆的一只眼宠辱不惊,另一只眼惶恐不安,她猜这个老头子应该没发现她搞小动作的。
要是被发现了传扬出去,她将名声扫地,堂堂的孟婆怎会趁着人家昏睡不醒敲小算盘呢?
“大清八早,你坐在我睡觉的炕上做什么?”箫飒底气不足,多半是因为昨晚上被精灵看到了。
他千算万算,偏偏漏掉了通风报信会向孟婆打小报告的精灵,怪他学艺不精。
“这是我家的炕,我坐着取暖不行啊!”孟婆理屈词穷。
这是她的领域,不管是谁都不能触怒她。
“快点,天快亮了,你赶紧跟我走,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孟婆叫他快点滚。
“能不能等一下,我要和你说件事,人命关天的大事。”箫飒狗急跳墙。
他急得焦头烂额,再不说出来,他就要被轰出去,下次难有这天造地设的好时机了。
“放心,你衣服这么厚,你出去不会被冻死的。”
孟婆本来还没打算这么快赶鸭子上架,重点是她的阴谋诡计差点被早不醒晚不醒的老头子识破拆穿了,不做个恶毒的老女人不行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人命关天。”
孟婆的话像两记耳光扇过来。
箫飒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唾手可得的好机会,他要好好把握,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他没有在开玩笑了。
“我不想和你扯皮,我数一二三,你不从窗台上跳下去,我就宰了你,你这个居心叵测的老偷。”箫飒恍然若失,原来孟婆真的知道了昨晚上意图不轨的人是他。
孟婆正在气头上,大发雷霆。“披上你的外套给我出去,一、二……”她的手指着窗户。
箫飒跳下床穿好了衣服,“孟婆,我真的有要事相求,只要你肯答应我,让我翻着跟头离开这都可以!”
“二……”看来孟婆是不容分说的了,箫飒不再低声下气请求她的帮忙,再留在这小命不保。
他想还有两百多天时间,每天跪在店门前求孟婆接见。
总有一天,她会答应他的恳求,而且日子久了,兴许还会被人当成孟婆的追求者而热烈歌颂呢!
到时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就不怕孟婆不拉下脸皮请他上阁楼教育他一通,她这么老,他也这么老,这不是空穴来风没有可能的事情啊!
“三……”又怒不可遏又心灰意冷的孟婆出声的同时,箫飒撞开窗户跳下楼。
窗户摇摆不定,箫飒已落到厚厚的雪堆上,他姿势怪异的落姿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可笑的人体轮廓。
他刚爬出雪堆,二声咣啷——一根拐杖和一个雪笠砸到头顶上。
箫飒望了眼楼上,孟婆正把窗户关上。
真不走运,没把窗户砸烂,砸碎了多好,让屋内的恶人也喝喝西北风。
箫飒弯腰捡起雪笠戴上,头皮不和雪花接触,人体暖和多了,他捡起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在雪地上行走不易。
雪下了一整夜,厚度可及膝盖,箫飒步履艰难,可用拐杖来试探雪层的深浅,雪深的路他就避开不走。
要是当年的轻功还在,他走在雪地上一定一个脚印也不留,哪里会像如今这样深陷雪地无法自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呐。
慢腾腾移步的节奏戛然而止,箫飒坐在墙角上,总归还是要找孟婆要时空卷轴的,走得远了绕道回来是自讨苦吃。
这里是前一天清晨他待过的墙角,没想到第二天重蹈覆辙,又要在此处挨到天亮了。
夜里被孟婆撵出家门的江湖高手,戴着斗笠更有大侠风范,不知各位自视甚高的长老和贵族们见到他会露出怎许表情呢,想想就好笑。
由天寒地冻里走进屋子是其乐无穷的享受,由暖和宜人的室内走到冰天雪地里便是件就太受伤了。
箫飒的嘴唇哆嗦,他放下拐杖,拢着手放在脸上,嘴巴使劲哈气,手掌使劲摩擦,只能用这个蠢方法土配方来抵御这无孔不入的寒冷了。
天要快七点钟才亮,连公鸡都没个影,更别提周围是多么寂静无声了。
箫飒要一个人坐一个多小时,他无精打采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有点厌烦自己和这黑夜一样没有起色的人生。
干坐着冷得要命,要想在雪地里存活,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何时何地都不能让自己闲着,身体很快就会被冻成冰块。
箫飒起身上上下下的跳动,一片片冰雪自他身上扬落,这样血液能快点流通,循环加速身体就暖。
起跳的时候背部有点疼痛,像被一把剑指着,过了会这种钝痛又消失了,他满不在意。
雪花四溅,不久箫飒脚下的雪就被踩结实了,踩在沙上的质感慢慢消失,为今他像踩在一块坚硬的裸石上,脚底板剧痛,像有人把他的脚底当墙壁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