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掉河里了?”沈念迅速脱去官衣,然后跑到掉河者的河岸位置,跳入河中。
沈念擅泳。
很快就游到了水者身旁,他先抓紧水者的腰,然后将其手臂挂到自己的肩上。
这一刻,他才看清水者的相貌。
“沈侍讲?”沈念颇为意外,此刻的沈一贯已经完全昏厥,生死未知。
此刻,沈念有些不想救了。
因为他知晓沈一贯一直与他作对,且此人精于党争,蒙上钳下,日后乃是浙党领袖,万历后期怠政与他的不作为分不开关系。
就在这时,数名锦衣卫从远处跑了过来。
看到沈念在河里,二话不,扑通扑通都跳进了河。
沈念无奈。
只得与锦衣卫一起将沈一贯救上了河。
随后,两名锦衣卫便对沈一贯进行急救起来。
沈念上岸后,一名锦衣卫很快从不远处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条毛巾。
沈念换上衣服,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然后怀着好奇心,将沈一贯官服上的那封信拿了起来。
信封上面写着:臣沈一贯绝笔,请陛下亲览。
有此话在,沈念自然不能擅自撕开信戳,只得告诉一旁的锦衣卫,将信交给万历。
沈念搞不懂,沈一贯为何要跳河。
刚才他要不下河救人,沈一贯可能就顺河漂流,大概率会被淹死。
“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沈一贯吐出一口河水,缓缓醒了过来。
沈一贯睁开眼,看向周边的锦衣卫,心中长呼一口气。
他的计策成了。
“救我作甚?救我作甚?让我去死!让我去死!”沈一贯一脸悲伤,作势又要跳河。
这时,沈念的声音悠悠响起。
“沈侍读,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想不开?”沈念走到他的面前。
沈一贯看向沈念湿漉漉的头发,以及穿着的不太合身的便衣,不由得一愣。
“沈阁老,你也跳河了?”
一旁的锦衣卫连忙解释道:“沈侍读,是沈阁老救了你,若我沈阁老救你,恐怕……恐怕……”
听到此话,沈一贯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沈念救他,更显得他求死心切。
然而沈一贯脸上还是一副悲伤的表情,喃喃道:“救我作甚?救我作甚?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沈念感觉沈一贯有些癫。
“沈侍读可能是脑子里也进水了,你们拦着点他,别再跳河了!”罢,沈念便离开了。
没多久。
万历看到沈一贯的绝笔信,以及知晓了其跳河未遂被沈念所救的事情。
“莫非,他真是清白的?”万历喃喃道。
临近正午。
锦衣卫在正阳门外、顺天府衙外、三法司门外、各个城门外,张贴告示:称三名刺杀沈尧山的凶手已被锦衣卫抓到,并押进诏狱。
很快。
沈念又得到消息:刺杀案的疑似幕后指使者也被抓入诏狱,正在审讯中。
就在沈念疑惑锦衣卫效率惊人的同时,他又听到了沈一贯被锦衣卫带往诏狱的消息。
“我爹被刺,与沈一贯有关?”沈念喃喃自语道。
很快。
沈一贯跳河未遂被沈念所救以及被锦衣卫带到诏狱的消息就在京师各个衙门传扬开来。
官员们都在猜测缘由,但锦衣卫却未放出任何消息。
……
午后,内阁值房,二楼大厅。
在张居正的讲述下,殷正茂、王锡爵、申时行、沈念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目前,三名凶手身份已确定,沈尧山与顾东行还去诏狱指认了一番。
另外,雇凶杀人的绸缎商胡德在凶手马汉勇的声音指认,家中金豆子与凶手手中金豆子一致,以及曾多次出入京南赌坊的联合证据下,也已认罪。
不过,他称自己的幕后主使者是沈一贯。
而沈一贯又是率先揭露胡德为幕后主使者的人,且他称对方是栽赃陷害。
目前,此案唯一不清楚的点。
就是沈一贯到底是最终的幕后指使者还是被冤枉了。
殷正茂撇嘴道:“哼,还学老夫跳河,凡跳河者,都是不想死的,若真想死,他应去上吊或服毒,子珩,你就不应该救他!”
“他跳河不太像是假的,我若不救他,可能他就真被淹死了!”沈念一脸认真地道。
殷正茂不喜沈一贯这种八面玲珑的人。
不过,张居正、申时行、王锡爵三人都觉得沈一贯能力还行。
“殷阁老,子珩,我觉得沈侍读干不出来此等无耻之事,咱们等诏狱审讯的消息吧,若真是他干的,咱们绝对不轻饶他!”申时行道。
张居正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应涉及私人喜恶,咱们都静等真相吧!”
张居正心中是不想一位翰林侍讲兼日讲官出这类丑事的。
……
近黄昏,文华殿内。
万历坐于御座之上,冯保站于一旁,
丝绸商胡德称正是因沈一贯在酒宴上告知他,杀掉沈尧山可使得沈念回家丁忧,可使得朝廷一系列偏向底层百姓而对民间富商苛刻的政策停下,可使得尧东商行衰,民间商贸再次恢复如常,他才雇凶杀人。
而沈一贯则拒不承认自己是刺杀沈尧山的幕后指使者。
因二人都找不出证据与证人,故而审案的进度也就迟缓了下来。
万历想了想。
“石青,你觉得沈一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可能会做此事吗?”
石青想了想。
“陛下,沈侍读与人为善,在官场人缘极好,不过……不过他经常与浙籍官员、商人、士子聚会,有……有结党营私之嫌!”
“至于他是否为幕后指使者,臣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胡德如此是为了减罪,外加沈侍读做事保守,应该不会做这类孤注一掷的事情,但也有可能酒后丧心病狂,指使此事。”
石青根据审案时的感觉,出了心中所想,但都留有余地。
这时,万历看向一旁的冯保。
冯保拱手道:“陛下,若无实证,便应从宽,不过诋毁阁臣之罪,却是板上钉钉的。至于所谓的结党营私之嫌,老奴认为不过是一些不得志官员抱团取暖罢了!”
听到此话,万历眼前一亮,突然想起近日看的一本街头册子,上面有一句话:党争亦不可免,惟在君心默运,使其相攻而不相合。
此话直白来讲就是:历朝历代,党争都不可以避免,高明的帝王要使得不同派系互攻互揭,而不能让他们联合。
万历突然意识到,要想控制沈念避免其势大,发展成为张居正那样,最好的办法就是为他寻一个对手。
而沈一贯就是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且他能借由此事,让沈一贯对自己忠心耿耿。
顿时,万历知晓该如何处理此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