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针的手稳如磐石,针尖斜刺入“足三里”穴的虚影处,我竟隐约听见一声脆响,像是锁链被撬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又取一针刺向上巨虚——那是大肠经的下合穴,与足三里相距三寸,如同一对兄弟,一个开门,一个推舟。
两针齐下的瞬间,虚影中的金痈锁链突然剧烈扭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仲景迅速将汤药泼向虚影,琥珀色的药汁撞上金色锁链,竟腾起一阵白烟。我定睛细看,那锁链竟在寸寸碎裂,碎块落在地上,真的如铜屑般叮当作响,滚到案边时,还在微微发烫。
“看到了吗?”仲景拔下银针,语气里带了些微的得意,“这金痈虽坚,却怕‘通’字。大柴胡汤通其郁,针足三里通其经,两相通达,再硬的金石也能化了。”
他俯身拾起一块碎金,放在指间搓了搓,那碎片竟化作一捧黑灰,被他一吹就散了。“治这种病,不光要用药,还得让病人吐尽贪念。”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去年那个粮商,喝了三剂药,排了半盆铜屑,却总改不了囤货的毛病,后来金痈复发,再救就难了。”
铜匕还在案上轻颤,匕尖始终对着右下腹,像是在警示什么。药罐里的汤药还在咕嘟作响,大柴胡汤的苦味漫了满室,却奇异地让人清醒——原来这肠间的金痈,从来都不是凭空长出来的,不过是人心底的贪念,借了金石之气,在肠腑间结了锁。
我看着那渐渐消散的肠腑虚影,忽然明白,仲景教的哪里只是治痈的法子,分明是在说:医者治的是病,救的是心。若心窍被贪念堵了,再好的药石,也穿不透那层结在肠间的“金锁”。
夜漏渐深,药庐的油灯终于稳了下来,映得仲景的白发泛着银光。他将铜匕收入鞘中,又添了些柴禾在炉里:“明日若遇真病家,切记——先问他昨夜梦到了什么,若梦到囤粮、藏金,这方子才好用。”
炉火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极了那些被金痈缠上的肠管。而案上的药渣里,还混着几片没化尽的铜屑,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像是在提醒着,这世间最难治的病,从来都长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