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三刻,药庐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张仲景手中的铜匕泛着冷光。我立于案前,看他将那柄古铜匕在火上炙烤,匕身渐渐染上焦糖色的暖光,倒像是淬了层蜜蜡。
“痈疽有百种,肠痈为险。”仲景的声音混着药罐里翻腾的药香,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寻常肠痈,痛在脐周,移于右下腹,按之痛甚,放手更痛,是为‘反跳痛’。可你今夜要见的‘金痈’,是肠痈里的厉鬼,生于肠盘之间,状如锁链缠肠,触之如碰烧红的铁丝,割破肠壁时,能听见金铁相击的脆响。”
他说着,将铜匕从火上取下,匕尖凝着一点星火。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他并未真的刺向人体,而是悬腕在半空虚划——那铜匕划过之处,竟凭空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肠腑虚影,淡得像晨雾,却能清晰看见盘曲的肠管间,渐渐凝出一串金色的结节,初如米粒,转瞬便长成锁链模样,环环相扣,将一段肠管勒得变了形。
“你看,”仲景的指尖点在虚影上,那金色锁链突然收紧,虚影里的肠管瞬间泛起红斑,“这便是金痈。常人得肠痈,多因湿热瘀结,可金痈不同,是金石之气积在肠间,遇寒则凝,遇怒则胀,就像铁锁遇了潮气,越锈越紧。”
我凑近细看,见那金色锁链上竟隐隐有纹路,像极了铜钱上的方孔,不由得皱眉:“这病……与贪财有关?”
“然也。”仲景颔首,将铜匕放回案上,那匕身的温度尚未散尽,竟引得虚影中的金痈微微震颤,“去年南阳有个粮商,囤米万石,趁灾年抬价,赚得盆满钵满。后得肠痈,痛得满地打滚,医者切开肠管,竟倒出半升如铜屑的硬物,腥臭扑鼻,沾在刀上都擦不净。”
他转身掀开药罐,一股浓烈的苦香涌了出来,是柴胡与黄芩的气息,混着枳实的清苦,直冲鼻腔。“大柴胡汤,是治金痈的利刃。”他舀出一勺药汁,琥珀色的液体在勺中晃荡,“柴胡疏少阳之气,黄芩清郁热,枳实破结,大黄推荡,再入芍药缓急止痛,半夏化痰湿——这方子就像一把带了鞘的刀,既能剖开郁结,又不伤肠腑根本。”
我看着他将药汁倒入陶碗,忽然注意到案上的铜匕竟自己动了动,匕尖朝着药碗的方向倾斜,像是被那药香吸引。而那肠腑虚影中的金痈,在药香漫过来时,锁链的缝隙里竟渗出丝丝黑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被烫到一般。
“光靠汤药还不够。”仲景取过银针,在灯火上燎过,“金痈深结肠间,需借足三里的经气,引药入络。”他指尖在虚影的小腿处点了点,“足三里是胃经合穴,能通调肠腑,就像在肠间开了个闸门,让药效直抵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