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未过门的妻子是云氏胭脂铺的当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车驾行至云氏胭脂铺前,季清远特意命人停下。他下得车来,步履坚定地走向早已站在门口迎候的云初。
云初今日并未盛装,着一身柳绿色新裁的春衫,素雅清新,只发髻间斜斜簪着他两年前所赠的那支并蒂竹簪,温润的白玉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那缠绕在竹根处细细的金丝,更是耀眼。
两年的时光并未改变他们眼中的彼此,季清远一路行来保持的沉稳得体,在望见她身影的瞬间尽数化为眼底灼热的温柔。
而云初,历经两年身份转换的心路,那份被刻意压抑的情愫早已融化为满心满眼的支持与信任,此刻望着他衣锦荣归,眼中是清亮的欢喜。
更有沉淀后的从容与骄傲——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年,一路咬牙走到今日,每一步都踏踏实实,每一分荣光都名副其实。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只在一笑一视中。“云姐姐,我回来了。”季清远的声音清朗依旧,却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
云初微笑颔首:“辛苦了,清远。”无需赘言,那份默契胜过任何浮夸的庆贺。
殿试的琼林宴尚有余温,皇帝亲赐的婚期便已定下。这不仅是探花郎的终身大事,也是开平府近些年最为隆重喜气的盛事。
黄道吉日,晨光熹微。开平城内,季家、云家两府早已张灯结彩,红绸铺道,香烛缭绕。
季清远一身大红吉服,金线绣着挺拔的翠竹纹样,头戴双翅乌纱帽,更衬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他端坐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堪翰林仪仗与亲友迎亲队伍,一路鼓乐喧天,直抵云府。
云家府门洞开,鞭炮齐鸣。
云柏与王氏含笑立于阶上,看着已然官威隐现却仍对自己执子婿礼甚恭的探花郎,眼中满是欣慰与不舍。
重重礼仪之后,季清远终于在云初闺房外叩门。
门内传出轻柔却清越的声音:“何所求?”
季清远朗声道:“求娶吾心之所系,此生共赴金石约!”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皆喝彩连连。
门缓缓开启。
当盛装的云初被喜娘搀扶着,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饶是早已想象过千百遍,季清远依旧有一瞬的屏息。
她身着正红色嫁衣,其上并非繁复的龙凤呈祥,而是由巧夺天工的金银丝线,绣着一丛丛、一枝枝相互偎依、共沐风雨的并蒂青竹!从裙摆蔓延至肩头,竹节刚劲,竹叶舒展,栩栩如生。
红与翠的交相辉映,既端庄大气,又暗合她如竹的性情与两人坚贞的情意。
头上的赤金点翠凤冠霞帔贵不可言,然而在她耳鬓处,那支白玉并蒂竹簪依旧悄然隐于珠光之下,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信物,是风雨兼程一路走来的见证。
他执起她的手,隔着红绸,掌心传来的微微暖意与坚定力量,令云初心中最后一丝因身份骤然转变而生的忐忑消散。
云府门前,盛大的送亲队伍绵延街巷。云初被小心翼翼地扶上缀满彩绸、华美异常的八抬花轿,在父母含泪的嘱咐与漫天撒下的五谷彩屑中起轿。
一路鼓乐喧天,百姓夹道欢呼。当花轿抵达季府(开平知府亲自出面协助季家购置修葺的新宅)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红色的纸屑如同祝福的雨点洒落。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每一个叩首都凝重而虔诚。
当“送入洞房”的唱礼响起时,季清远轻轻揭开了红盖头一角,只为确认是她。
四目再次相对,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季清远眼中是夙愿得偿的星光璀璨,云初脸上是历经岁月终于安稳落地的温柔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