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盛家受的委屈,我在顾家遭的算计,咱俩加起来,倒像是把这辈子的苦都先尝遍了。”
他松开明兰,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指尖带着薄茧,擦过脸颊时有些发痒。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这两个“有钱的苦命人”成了夫妻,以后同心同德,再大的风雨也能扛过去。
话音刚落,他突然站起身,对着窗外的明月拱了拱手,朗声道:“我顾廷烨在此立誓,此生定当对盛明兰倾心相待,不离不弃。
若有半分辜负,便叫我丢官罢爵,永世不得翻身,死无葬身之地!”
“不许胡说!”明兰吓得连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心跳得飞快,“这种毒誓怎能随便乱发?我信你便是了,快别说了!”
她知道顾廷烨最重情义,可这般赌上性命与前程的誓言,还是让她心惊肉跳。
顾廷烨顺势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满是笑意与认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比官位爵禄重要百倍千倍。”
他看着明兰泛红的脸颊,又补充道:“若真有那一天,也是我先负了你,怪不得旁人。”
明兰咬着唇,心里又甜又涩。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把藏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夫君,我瞧着你和大姐夫……似乎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今日拦门时,他虽没真的刁难,可语气里总带着些生分。
你们以前不是结义兄弟吗?怎么现在反倒……
这话一出,顾廷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松开明兰的手,走到烛台前,用银箸拨了拨烛花,火星子“噼啪”跳了几下,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
这事儿说起来复杂,牵扯着朝堂上的派系纷争,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派系纷争?”明兰眨了眨眼,她虽深居内宅,却也听过父亲与长柏兄长谈论朝堂事,知道“制衡”二字是官家驭下的常用手段。
“先帝在位时,就觉得公明兄能力太强,手握重兵,又深得军心,恐有功高震主之嫌。”
顾廷烨缓缓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怕自己驾崩后,徐家在朝堂一家独大,无人能制,便想扶持些势力来制衡。
最初属意的是曹家大郎,可曹家与徐家交好,两人又是一起在西疆带兵打仗的过命交情,再加上曹大郎的姑母是曹太后,官家终究是不放心。
后来陛下就选了我。
我是侯府嫡子,顾家在军中虽比不得曹家,却也有些根基;再加上我被小秦氏和大哥赶出侯府,看着像是无依无靠的孤臣,正好合了官家的心意。
扶持一个没有强大家族牵绊的人,既能制衡徐家,又不用担心我会与其他势力勾结。”
明兰点了点头,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倒和盛家后院的争斗有些相似。
就像父亲当年纵容林噙霜,不过是为了制衡王大娘子一般,官家扶持顾廷烨,也不过是为了让朝堂势力达到平衡。
“那兖王兵变那次呢?我听长柏兄长说,是你和禹州郡王得了护驾头功。”
“那不过是捡了个便宜。”顾廷烨自嘲地笑了笑,“真正击溃叛军的,是公明兄带领的北路勤王军。”
他连夜带兵从边境赶回,一路浴血拼杀,才把兖王的叛军困在了京城。
我和禹州郡王不过是正好趁你大姐夫他们拖住叛军主力,一路畅通来到福宁殿救了先帝,捡了个“护驾”的虚名罢了。
他语气坦诚,没有半分邀功的意思,反倒带着些对徐子建的敬佩。
先帝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借着那桩事,把我和禹州郡王抬了上来,与徐公明分庭抗礼。
先帝留下八位辅政大臣,本就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我和公明兄分属不同派系,自然不能走得太近,免得落人口实,反倒害了彼此。”
原来是这样。
明兰心中的疑云豁然开朗。
她原以为是两人有了嫌隙,却没想到是这般身不由己。
“那你们……私下里也不能来往吗?”
“私下里自然是能的,只是要避着旁人的耳目。”
顾廷烨走到她身边,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今日他拦门出对子,看似刁难,实则是想让你在汴京贵妇圈里露个脸。”
你想想,连徐枢相都要考较的题目都能答上的新娘子,那些想轻视你的人,日后总要掂量掂量。
他这是在为你立威呢。”
明兰想起方才小桃回来说的话,心里暖烘烘的。
大姐夫看似严肃,实则心思细腻,竟连这层关节都想到了。
“大姐夫待我真好。”
“他待你好,是因为你值得。”顾廷烨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语气宠溺,“你放心,我和徐公明都是拎得清的人,绝不会因为派系之事反目成仇。
为了你,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我也会小心行事,绝不会拿性命冒险。”
顾廷烨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安慰明兰。
如今元丰帝在位自然不会斗争得太厉害。
若是哪天身体孱弱的元丰帝不在了。
到时候各为其主,怕是兄弟刀兵相见的时候了。
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顾廷烨心里暗道。
明兰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锦袍,轻声道:“夫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的。”
我会在这侯府里守着家,打理好这些家业,等着你回来。
“好。”顾廷烨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若日后你离我而去,定是我伤了你的心,绝不是因为别的。”
他的情话直白又热烈,说得明兰脸颊发烫,连忙推开他,指着桌上的账本转移话题:“这些家产……我们还是先收起来吧,放在这里不安全。”
说着就要去收拾那些地契和账本。
顾廷烨却一把按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张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婚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急什么?床这么大,还不够咱俩滚的?这些家产以后有的是时间理。”
他伸手将明兰拦腰抱起,吓得她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
红烛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叠在锦被上,缠绵不分。
顾廷烨低头看着怀里面色绯红的新婚妻子,声音沙哑又带着笑意:“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呢。不办,可不吉利。”
明兰的脸颊瞬间红透,埋在他的颈窝里,不敢抬头。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棂,与烛火交融在一起,将新房里的甜蜜气息,晕染得愈发浓烈。
那些藏在白纸背后的算计,那些朝堂派系的纷争,在此刻,都成了过眼云烟。
唯有相拥的两人,和那颗彼此托付的真心,在这红烛之下,愈发清晰明亮。
夜风穿过窗棂,吹得烛火轻轻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就像这对历经坎坷的夫妻,往后的日子纵使有风雨,也定会携手并肩,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