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伙计手里的食盒险些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惊掉了。
谁不知道顾廷烨是汴京出了名的浪荡子,如今竟为了新媳妇深夜买宵夜,还这般宝贝?
石头跟在一旁,也觉得有些不妥,拉了拉顾廷烨的衣袖,低声道:“公子,新婚之夜您亲自出来买吃食,要是被人瞧见,怕是要笑您惧内。”
顾廷烨接过食盒,掂量了掂量,满不在乎地说道:“笑便笑,正好让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顾廷烨的娘子,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我倒是怕他们嚼舌根,说咱们六姑娘是母老虎呢。”
他瞥了石头一眼,打趣道,“你见过这么漂亮的母老虎?小小年纪,倒学了些酸腐文人的假道学。”
石头挠了挠头,不再多言。两人刚走出樊楼,便见几个纨绔子弟站在街角,正对着顾廷烨指指点点。
想来是白日见了他十里红妆娶盛家庶女的阵仗,此刻又瞧见他深夜拎着食盒,免不了要议论几句。
顾廷烨却毫不在意,反而故意将食盒举高了些,脚步轻快地往侯府走去。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明兰是庶女出身,嫁入侯府本就容易被人轻视,他便是要借着这些小事,让全汴京的人都知道,盛明兰在他顾廷烨心中,比什么都金贵。
这便是他给明兰的底气,也是让那些贵妇圈不敢轻易欺辱她的第一步。
回到侯府时,新房的烛火依旧亮着。顾廷烨推门而入,便见明兰正坐在桌边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桌面。
他轻咳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快尝尝,还是热的。”
明兰回过神,见食盒里琳琅满目的吃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随即又皱起了眉:“你这般大张旗鼓地去买,旁人该怎么说我?怕是整个汴京都要以为我是个只知道吃的母老虎了。”
顾廷烨原本还笑着给她递筷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放下筷子,伸手轻轻抚过她额角那道淡红的勒痕,语气里满是疼惜:“还疼吗?”
见明兰摇头,他才继续说道,“我刚跟石头说你不在意这些虚名,怎么转眼就忧心起来了?”
“我不是在意虚名,只是没必要刻意惹人议论。”明兰拿起筷子,却没动,声音低低的。
顾廷烨见状,索性将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用扇子轻轻往她那边扇着香气,笑道:“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先填饱肚子要紧。你看这软酪,还是你最爱的杏仁味。”
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尖,明兰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再也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软酪送进嘴里,细腻绵密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
饿极了的她顾不得体面,直接用手拿起一个蟹粉小笼包,刚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便涌了出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顾廷烨笑着递给她一张帕子,“在自家相公面前,哪用得着端着?仔细烫着。”
明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一红,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小声道:“我是怕惯坏了自己。”
顾廷烨闻言,眼神陡然认真起来。他放下扇子,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嫁给我,从来不是高攀,反倒是委屈了你。”
这话像一块石子投入明兰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抬起头,撞进顾廷烨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满是真诚与疼惜,让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顾廷烨见她动容,便顺势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还有件事,我得跟你坦诚。我还有个儿子叫昌儿,被朱曼娘带走了,至今还没找到。”
明兰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抽回,只是静静地听着。
“提亲的时候,老太太刨根问底地问过我子嗣的事。”
顾廷烨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对盛老太太的敬重,“我跟她保证,日后绝不让庶子越过嫡子,她才松了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道理我懂,你别怨老太太多心。”
“我怎么会怨祖母?”明兰摇了摇头,眼神清澈,“她也是为了我好。”
顾廷烨心中一暖,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婚前有两个孩子,对你不公。但我不能瞒着你,这是我的责任。
昌儿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回来。蓉姐儿以后跟着你,若是你觉得不自在,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委屈自己。”
他本以为明兰会犹豫,或是面露难色,毕竟哪个姑娘愿意刚嫁过来就做后妈?
可明兰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孩子是无辜的,本就不该被嫡庶之分困住。若是你为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那才让我害怕。”
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我和你境遇相似,幼时便没了母亲,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如今我做了蓉姐儿的后母,绝不会让她重蹈我的覆辙。”
顾廷烨怔怔地看着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原本只盼着明兰能容下两个孩子,不苛待便好,却没想到她竟这般通透善良。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郑重地许下承诺:“日后若他们对你有半分不孝顺,我定狠狠责罚他们,绝不姑息。”
“要是我爹爹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明兰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一丝怅惘。不幸的童年像一道伤疤,即便愈合了,也难免留下痕迹。
在盛家的这些年,父亲盛纮对她始终疏离,若不是祖母护着,她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如今嫁给顾廷烨,他给的尊重与疼惜,让她觉得这十六年的苦,都值了。
顾廷烨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柔声道:“以后有我。”
他抱着她静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狡黠:“时辰不早了,还有件大事没办呢。”
明兰的脸瞬间红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足无措地说道:“那……那我先换件衣服?”
“换什么衣服?”顾廷烨挑眉,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明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锦被上,还贴心地为她脱掉了绣鞋。
明兰闭着眼,心跳得像要蹦出来,可等了半天,却没感觉到预想中的动静。
她悄悄睁开一条缝,却见顾廷烨正转身搬起墙角的一个大木箱子,那箱子沉甸甸的,他搬起来时都微微皱了眉。
“这是什么?”明兰好奇地问道。
顾廷烨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竟是一沓沓的地契、房契和商铺的账目,还有几个沉甸甸的银锭子。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地契,递给明兰:“这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产业,光这一个庄子,一年收成就有一千多两。还有这些铺子,都在京东路以及江南路的富庶之地,只可惜离汴京远了些,打理起来要费些心思。”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对顾家的不屑:“原本顾家也该有我一份家产,可惜被大娘子和大哥霸占了去。我懒得跟他们争,这些便够我们过日子了。从今往后,这些都托付给你管。”
明兰拿着地契的手都在发抖,眼睛瞪得溜圆。
她在盛家管过家,可手里过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几百贯的月钱,祖母给她准备的嫁妆已经让她觉得丰厚无比,可跟眼前这些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她连忙将地契放回去,摆手道:“这么多家产,我哪管得过来?我怕给你弄丢了。”
“管不了也得管。”顾廷烨坐在她身边,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温柔的鼓励,“谁生来就会管家?你这么聪明,多学几日便会了。”
“可要是学不会……”
“没有学不会的道理。”顾廷烨打断她,眼神坚定,“这些都是我搏命拼来的,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搏命?”明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