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其实对曹操、马腾与刘表之间的龌龊并不在意,大军临行之前周瑜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占领任何一座城池,一切以练兵为主,就算袁谭死在他面前也不可以占城。
甘宁没有那么多灵机一动,他打定心思执行周瑜的策略,不过他对袁谭的表现非常感兴趣。
从吴懿口中得知袁谭和马腾应该是有盟约的,而盟约的纽带则是孙坚之子孙策,孙策如今又被袁谭支到了交州。
这让他有些怀疑那份盟约的可靠性了,以至于一个近乎疯狂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份盟约到底是马腾与袁谭之间的,还是与孙策之间的?
或许……江南即将出现的乱局并不是因为他们,他们只是个意外因素,说不定真正想要动手的就是袁谭。
联想到一路遭遇的将领素质和士卒水平,这份计划可能许久之前就设计好了,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执行的时刻。
甘宁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推断出了去年围绕着王弋发生的乱局的真相以及真正的幕后主使。
战士们固然渴望功勋,君主们同样想要开疆拓土,袁谭近乎于自我架空的募兵制度已经将整个扬州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且随时会爆炸的压力锅,他不敢、也不能直接掀开盖子,只能转动压力阀将锅内的压力释放出去,而这个压力阀就是荆州。
刘表已经不行了,无论他权谋多么厉害,以重病为饵欺骗了多少人,收获了多少成果,所得到的利益他都无法享受,因为他真的病得很厉害。
袁谭其实就是在等他死,刘表病死之日,就是袁谭夺取荆州之时,而这一日已经愈发临近了。
所以为了解决甘宁这块“癣疥之疾”,袁谭对长江附近的战略做出了改变。
他一面派人去找王弋和谈,另一面则在想尽办法将甘宁驱逐出长江,为此他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甘宁并不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不过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深夜,甘宁和将校们依旧在千士巨舰内激烈地讨论着各种可能,但数百里之外的艨艟小船却平和许多。
一百五十名士卒在船舱内做着不知是否美好的梦,磨牙声、唏嘘声、以及各种腔调的鼾声此起彼伏。
讲道理,或许烽烟四起的战场上都要比船舱内安静。
都尉周平不是一个喜欢喧嚣的人,自小他就不喜欢。
他是幽州人士,出身于一个比较大的士族,直系的年轻一代兄弟姐妹就有近二十人之多。
不过很不幸,尽管才学相当优秀,但他不是排名靠前的那个,只能算是继承人候补的候补的候补。
王弋从幽州征募官员时他没有排上号,可他对王弋的忠诚毋庸置疑,整个周家都毋庸置疑。
周家的绝大多数人认为能为王弋出生入死是在报恩,是周家的荣幸,他便是其中之一。
没能获得官职的他选择从军,好消息是他在军中遇到了个熟人,此人是他家曾经的庄户,也是他小时候的玩伴。玩伴当时已是军中什长,动了些小关系将他带到了自己军中照顾。
坏消息则是玩伴隶属水军,但当时周平并不会游泳。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军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就算是石头属性的人在水军待上三年也能和鱼比一比速度,再加上他能力非凡,一步一步逐渐晋升成都尉,并得到一艘艨艟战舰的指挥权。
周平很喜欢自己的船,也很喜欢船上这帮同生共死的弟兄,除了……睡觉的时候。
赤脚躺在甲板上,江风拂过扫去些许疲惫,他本想趁着月色正浓,听些周围的蛙鸣舒缓情绪,奈何听着听着,他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某个人呼吸的节奏,反而更加烦躁。
周平认为自己应该搞一波大的,立一个大功劳,成为一名楼船指挥校尉,这样就不用每日伴着鼾声入睡了,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走到船舱中翻出一根鱼竿,他盘腿坐在船头,试图借用外力来寻找属于夜晚本应的平静。
可老天似乎都在跟他作对,平日里想吃口鲜的却鱼毛都找不到一根,今夜竟然上鱼不断,个头还都不小。
“便宜你们这帮混蛋了。”又将一尾鱼丢在船上,周平狠狠瞪了船舱一眼,谁知就在转头之际,他忽然感觉余光瞥见了黑暗中的一抹模糊。
“周放,周放!”多年军人敏锐的直觉立即惊醒,他直接将钓杆丢进水里,喊来自己的副手,指向黑暗中问,“仔细看看,看到那边有什么了没有?”
“平少爷,好像没什么吧?”
“仔细看看!”
“您等等。”周放脱下衣衫,摸出柄短刀衔在口中,低声说,“我过去看看。”
“小心些。”对于周放的水性,周平还是相当放心的,只是象征性叮嘱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