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飞船坠毁(1 / 2)

星河征途 罗霸道A 4016 字 19小时前

五个小时。

在陈楚的感知中,这并非一段可以用时钟刻度来丈量的时间,而是一场漫长而深刻的内在蜕变,从他转身离开那片壮观的宇宙餐桌,到重新踏入飞船驾驶舱的金属地板,他的灵魂仿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礼与重塑,返回的路程,在物理空间上不过是数公里的寂静漂浮,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却是一段跨越了认知鸿沟的漫漫长旅。

陈楚关闭了工程外骨骼的推进器,任由惯性带着自己缓缓靠近飞船,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但此刻,这片黑暗在他眼中不再是空洞的虚无,他能到,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幕布背后,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蛰伏着无数个像天犼一样古老而强大的意志。

宇宙,不再是他过去所理解的、由星球、星云和能量构成的物理空间,而是一个充满了生命与意识的、活生生的黑暗森林。每一个星辰的闪烁,都可能是一个生命的呼吸;每一片尘埃的漂浮,都可能承载着一段被遗忘的文明史诗。

天犼的话语,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持续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活着。当你的年龄以为单位……害怕认识新的朋友……,这些简单而沉重的话语,像一把把刻刀,将他过去对生命、时间、乃至整个世界的认知雕琢成全新的模样,陈楚不再是一个单纯为了生存而挣扎的迷航者,而是一个被迫站在永恒门槛上,提前窥见了生命终极孤独的准长生者,这种感觉,既带来了洞悉真相的明悟,也带来了无法言说的沉重与疏离。

当气密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宇宙的死寂隔绝在外时,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喧嚣涌入耳中,那是电子合成的、略带滑稽的音乐声,夹杂着植物被僵尸啃食的声,以及风少那全神贯注、偶尔发出的兴奋或懊恼的叫喊,陈楚脱下沉重的外骨骼,只穿着贴身的作战服,踏入了驾驶舱,眼前的景象,与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形成了无比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风少正盘腿坐在驾驶座上,双眼死死盯着面前悬浮的光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舞动。

光幕上,一排排可爱的向日葵、豌豆射手和坚果墙,正在与一波波造型滑稽的僵尸激烈对抗,阳光在收集,能量豆在闪烁,一个戴着铁桶的僵尸突破了防线,风少一声,手忙脚乱地在后方种下一个樱桃炸弹,伴随着的一声巨响,危机暂时解除。他玩得是如此投入,如此忘我,以至于陈楚走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毫无察觉。

陈楚静静地看着他,他羡慕没心没肺的风少,能够如此纯粹地沉浸在虚拟世界的简单快乐之中,对外界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就在刚才,在距离这艘飞船不过几公里的地方,一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宇宙巨兽正在吞噬星辰,一场关乎生命本质与宇宙真相的对话正在进行,而在这里,世界的全部,就是守住那片小小的草坪。多么幸福,又多么无知。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陈楚的脑海:如果风少见到了天犼,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像自己一样,被震撼得世界观崩塌,陷入对自我身份的怀疑与对生命意义的迷茫吗?

几乎是立刻,陈楚就有了答案。

不,他不会。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确定,让陈楚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沉迷于《植物大战僵尸》的年轻人,风少,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他或许看起来玩世不恭,但他骨子里流淌的,是来自一个深不可测家族的血液。

陈楚想起了风少的父母,能够豢养巨型猛兽作为宠物的神秘夫妇,他想起了那座被整体搬走的、方圆数百公里的小岛,那已经不是可以解释的伟力,而是近乎神迹的大神通,风少自己,虽然看似不学无术,但随手教给他的金盾术,其玄奥与强大,已经让陈楚受益匪浅,甚至可能是他能与天犼平等对话的根基之一,这样一个家族,这样一个生活在宇宙深处,视星际旅行为常态的势力,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很显然,风少的世界观,从一开始就和自己截然不同,在他的认知里,或许宇宙中存在天犼这样的生物,就像地球上的富豪后院里养着狮子老虎一样,虽然罕见和危险,但并非不可理解,更谈不上颠覆三观,他见到天犼,或许会惊讶于其形态的奇特与庞大,但绝不会上升到哲学与生存的终极拷问,他的第一反应,很可能不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而是评估一下这家伙好不好吃,或者能不能抓回去当宠物。

想到这里,陈楚的思路豁然开朗。

陈楚进一步推想:风少所居住的星球就在这片星域,那么他的父母,那些搬岛者,有没有可能早就知道天犼的存在?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如此强大的一个本土生命,就像一座矗立在村口的大山,对于这片星域的原住民来说,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们或许与天犼有过接触,或许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可能发生过冲突,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平衡。

这个推论,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楚心中最大的一个疑团,他一直对天犼放过自己的理由感到困惑。

我们是同类——这个解释听起来充满哲理,但细想之下却漏洞百出,自己的人类形态,与天犼的黑洞形态,差异之大,远胜于人与蝼蚁,天犼凭什么仅凭一种模糊的,就将自己引为同类,并放弃一顿可能颇为美味的?尤其是在它的饥饿状态。

现在,陈楚有了一个更合理,也更的解释。

天犼不伤害他,甚至与他进行那番看似深刻的对话,或许并不仅仅因为那玄之又玄的同类感应,其中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很可能是它误会了什么,它误以为自己和风少是一伙的,是那群能够搬山填海斗转星移的恐怖存在的同伴!

陈楚开始飞速回放与天犼的每一次精神交流。

天犼的智慧深不可测,它的生存岁月更是以、为单位,这样的生命,绝不可能是头脑简单的傻大个,它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必然都经过了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生存智慧的过滤,它称自己为,或许是一种试探,一种拉近关系、降低敌意的策略,它和自己讨论的意义,探讨永生的孤独,或许是在评估自己的心智与威胁等级,而它最终放自己离开,除了这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更深层次的,恐怕是一种对潜在威胁的规避。

它感应到了自己身上,或者说自己这艘飞船上,存在着让它忌惮的力量,这股力量,源自风少,源自他背后那个神秘的家族。

天犼或许无法精确判断这股力量的强度,但出于一个古老生命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它选择了最稳妥、最安全的方式——和平共处,礼送出境,它甚至好心地指出了空间裂缝游泳的道路,这看似是同类间的指点,又何尝不是一种请君离开的委婉表达?

狡猾的天犼!陈楚在心中暗自笑骂了一声,但这种笑骂中,却没有丝毫的贬义,反而充满了敬畏与了然。

这才是合理的,这才是黑暗森林的真实法则。

宇宙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所有的和平与善意背后,都必然有实力作为背书,天犼不是一位超然物外的哲学家,它首先是一个的生命,而,就意味着趋利避害,意味着审时度势,意味着在面对一个背景不明的闯入者时,优先选择成本最低的解决方案。

想通了这一点,陈楚感到一阵轻松,这种轻松,甚至超过了之前确认自己时的释然,因为这个推论,将天犼从一个高高在上、无法理解的神坛上拉了下来,将它还原成了一个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分析的或。

陈楚不再需要为自己是否而纠结,也不再需要为天犼的而感恩戴德,他活下来,一部分是因为自己血脉的特殊,但更重要的,是他无意中扯起了一张虎皮当大旗——风少和他背后的家族,成了他无形的护身符。

他转过身,不再看风少,而是怔怔地望着舷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在那个方向,巨大的金属黑洞正在无声地旋转,进行着它亘古不变的仪式,此刻,在陈楚眼中,那不再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宇宙奇观,而是一个强大邻居的,他甚至能想象,天犼在吞噬那些金属残骸的同时,或许也分出了一丝心神,在默默地自己这艘小小的飞船离开它的。

无论如何,天犼的出现,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这扇门背后,是一个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机四伏的宇宙,他曾经以为,宇宙的生命形态,无非是像人类这样以碳基为基础的文明,在各自的星球上发展科技,然后走向星辰大海,而宇宙的危险,则来自于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文明之间的冲突与战争。

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还生活着太多太多超越了概念的强大物种,有像巨龙那样,以肉身横渡宇宙,视星球为歇脚石的星空巨兽;有像搬山者那样,视物理规则如无物,拥有神明般伟力的神秘族群;更有像天犼这样,与宇宙法则融为一体,以黑洞为形态,以千年为一瞬的古老生命,它们不是,它们本身就是一种,一种,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定义着这个宇宙的另一面。

这个宇宙,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死寂,恰恰相反,它热闹得可怕,只是这种,发生在人类无法触及的维度和层面,人类驾驶着飞船,在星球之间小心翼翼地开辟航道,就像蚂蚁在森林的地面上,沿着固定的路线搬运食物,它们或许能感知到森林的存在,却永远无法理解树木的呼吸,无法理解鸟儿的歌唱,更无法理解隐藏在森林深处,那些猛虎与巨蟒的生存逻辑,而他,陈楚,因为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被一阵狂风吹离了地面,得以短暂地瞥见了这片森林的全貌。

他看到了巨树的年轮,听到了百鸟的争鸣,也感受到了猛虎的呼吸,这种瞥见,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恐惧,但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明悟,他的人生,他的未来,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那条平坦的上去了。

活着……陈楚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边泛起一丝坚定的微笑。

天犼的答案,在此刻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对于那些古老的生命来说,是它们存在的全部意义,而对于他自己,一个寿命或许同样漫长,但心智和情感依然是的生命来说,,则意味着更多的挣扎、更多的选择,以及更多的责任。

他看了一眼仍在奋战僵尸的风少,心中那丝羡慕和疏离感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守护心态,或许,风少继续这样没心没肺地快乐下去,也是的意义之一。

陈楚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飞船的能源和系统状态报告,数据依旧是一片混乱,导航系统彻底瘫痪,能源储备在之前的时空乱流中消耗巨大。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陈楚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澈而坚定,他不知道那条通往五大星域的空间裂缝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学会天犼所说的,但他知道,他必须去尝试,去。

因为,他已经是一名看到了森林的,他再也无法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满足于地面的蚂蚁了,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那片充满了未知生命与无尽奥秘的、活着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