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矿上灯坏得急,老马头那批新的还没运到。”刘史航用袖子蹭了蹭鼻子,声音混着厂子角落老鼠窸窣的响动,“我找了堆废零件,在这破冲床上敲敲打打,连夜攒出来的。没车床,尺寸全凭手摸,你瞧这灯座,歪了半指呢。”
他用手指戳了戳灯头,那东西晃了晃,像只受惊的野猫缩了缩脖子。“就跟厂里那些乱窜的小野猫似的,没正经名分,凑合用。”刘史航笑了声,眼角皱纹里积着灰,“黑矿里出来的东西,要啥精细?能亮,不掉链子,就中。”
风从破窗户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眼。那两个临时赶制的矿灯头躺在碎铁堆里,黄铜壳子在暗光里泛着点哑哑的光,倒真像两只刚从煤堆里钻出来的小野猫,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劲儿,等着被人揣进矿工的衣兜,下到深不见底的黑矿里去。
冀雨枫的右手微微蜷起,掌纹里蜷成两团暖绒。大的那只总拿尾巴圈着小的,绒毛雪白得像刚落的霜,指缝间漏出的星子便簌簌落在青石上。他蹲在秋夜的山径里,听荧光顺着呼吸明灭,倒像提着两盏迷你宫灯。
"你们原是山里的精怪么?"他指尖刚触到小猫耳尖,那团荧光突然炸开细碎的蓝芒,惊得他缩回手。小的那只却不怕生,探出半张脸,琥珀色瞳孔在暗处亮得惊人,倒比荧光更像融化的黑曜石。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掌心里的小家伙突然齐齐打了个哆嗦。冀雨枫忙将袖口往下扯了扯,把两只猫全裹进粗布衫里。隔着布料仍能感到它们在轻轻踩奶,每步都踩出一小片转瞬即逝的光斑,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在他心口。
"莫怕,"他低头对着衣襟轻声说,"等天亮我寻些松仁来。"话音未落,怀里的荧光突然连成串,顺着他锁骨爬上来,在喉结处停住,像枚会呼吸的玉坠。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崎岖的山路,刘史航把右边袖子往上卷了卷,空荡荡的袖管在风里晃荡着,他用左手攥着根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山里的精怪..."他低声说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把袖子卷起来,这样会舒服些。"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独臂的影子在乱石堆里歪歪扭扭地动。他的脸被晒得黝黑,眼角有几道深刻的纹路,说到"精怪"两个字时,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像是怕被什么听见。
"山区路不好,崎岖不平的。"刘史航又说,左手握紧了木棍,避开一块松动的石头。空着的右肩微微倾斜,旧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皱了皱眉,把下巴往胸口缩了缩。
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探。刘史航加快了脚步,空荡荡的袖管随着动作前后摆动,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孤寂的弧线。他不再说话,只是埋着头,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仿佛那些看不见的精怪就躲在路边的阴影里,正悄悄地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