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可怕的、冰凉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她猛地转向脸色惨白、抖得更厉害的紫菱,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和即将爆发的风暴。
“紫菱!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就在这时,一直像影子一样默默守在病房角落、形容憔悴、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楚濂,猛地抬起了头!
一年多的压抑,一年多的愧疚,一年多在绿萍恨意和自残倾向下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看着眼前这混乱而残忍的一幕,听着费云帆那句彻底撕开伪装的话,他心中那根早已绷到极致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隐忍,所有“负责到底”的承诺,在这一刻,被一种长期压抑后的、绝望的疯狂所取代。
他猛地冲上前,几乎是踉跄着插到了绿萍、紫菱和费云帆之间,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看着绿萍,看着这个他曾经欣赏、如今却如同恶梦般缠绕着他的所谓爱人,用一种近乎嘶吼的、破罐子破摔的声音,将那个肮脏的、他们小心翼翼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血淋淋地摊开在了阳光下:
“是!他说的没错!绿萍!你听清楚了!我爱的是紫菱!从头到尾,我爱的一直都是紫菱!”
他指着身后吓得几乎要晕厥的紫菱,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是我先向她表白的!是我们先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我之所以心神不宁出车祸,就是因为我们决定要向你摊牌!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混蛋!我娶你,根本不是因为爱你,是因为责任!是因为我害你失去了腿,我欠你的!我他妈用我的一辈子来还你!够了吗?!这样你满意了吗?!”
死寂。
病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绿萍坐在轮椅上,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她张着嘴,眼睛瞪得极大,空洞地望着声嘶力竭的楚濂,望着他身后那个她以前一直疼爱、保护的妹妹,望着眼前这荒谬绝伦、残忍到极致的一幕。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叶子。
腿……爱情……摊牌……责任……一辈子偿还……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烧红的利刃,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穿刺、搅动。
她一直以为,那场车祸是一场意外,是命运残酷的捉弄。
她一直以为,楚濂的照顾和承诺,是出于爱和愧疚。
她一直以为,紫菱的离开,是因为无法面对她这个残废的姐姐和内心的自责。
原来……都不是。
原来,她所以为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原来,她不仅失去了腿,失去了舞蹈,更早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爱情,失去了爱人的心。
原来,她视若生命的爱情和婚约,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背叛和欺骗之上!
原来,她所有的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歇斯底里,在真相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呵……呵呵……”绿萍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一开始很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
她看着楚濂,看着紫菱,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恨,而是一种彻底心死后的、冰冷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绝望和嘲弄。
“好……真好……楚濂……汪紫菱……你们……真好……”
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然后,她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门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传来:
“滚。”
“全都给我滚。”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任何一个人。”
说完,她猛地转过轮椅,重新面向窗外,将那个颤抖的、单薄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背影,留给了身后那三个将她的人生彻底摧毁的人。
病房里,只剩下绿萍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和一片狼藉的、无法收拾的残局。
楚濂瘫坐在地上,双手插入头发,发出痛苦的呜咽。
紫菱彻底崩溃,倒在费云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而费云帆,紧紧抱着紫菱,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眉头紧锁,他知道,有些伤口,一旦撕开,就再也无法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