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英语。”李学武用英语回答了对方的搭讪,同时打量了对方。
女郎并未在意他探照灯一般的目光,因为这灯她也有。
“那浪漫的法语呢?”
“夜浪漫,人孤单。”
李学武轻笑着讲道:“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啊。”
“当然,你有元,我就有圆。”女郎见他有意,抛了个媚眼给他,道:“嗯哼——”
“啧——”李学武微微摇头,道:“可惜了。”
他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耸了耸肩膀讲道:“您的靓丽和美貌让我的钱包深感惭愧。”
“你是打算白嫖吗?”
女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怀疑地问道:“技术怎么样?要不就白便宜你一晚了?”
“还是不要了吧——”
电梯门打开,他微微一笑讲道:“免费的我看不上。”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李学武迈步走出了电梯。
“你说什么!——”
身后传来了愤怒的声音,可越来越小,电梯门关上了。
当女郎再次打开电梯时,走廊里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可恶——”
女郎恨恨地一跺脚,沿着走廊又找了一遍,确定人已经回了房间,这才低声骂了一句。
她当然不满,更因为对方说的那一句“免费的”。
女郎宁愿对方假惺惺地拒绝她,也不愿承受这份侮辱。
叮——
这一层的电梯门打开,女郎看见了身穿酒店服务生制服的上级,不甘心地走了过去。
“失败了?倒也正常。”
服务生双手抱在小腹前,并没有去看刚刚上来电梯的女郎,只是言语刻薄了一些。
女郎瞥了他一眼,鼓起腮帮子不想狡辩,没有意义。
什么正常,是她缺少必要的能力来完成这个任务正常,还是对方意志坚定她无法攻破正常?这可不是一个意思。
“下次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了,这一次就这样。”
“那明天——”
就在服务生将要下电梯时,女郎忍不住追问道。
“明天就不需要你了。”
服务生头也不回地讲道:“尤利娅会接替你,或许对方喜欢清纯的。”
“谁特么不清纯了?”
电梯门关闭,女郎看了看自己皮质抹胸以及渔网丝袜,好像是跟清纯不沾边啊?
可她内心是清纯的,是那个男人缺少欣赏的眼光。
啪——
吹爆了嘴里的口香糖,在展示了自己的嘴上功夫后,女郎恨恨地嘀咕道:“你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确实,李学武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次被吹爆的机会。
可即便对方当时就展现出这种技巧,他也不敢接茬儿。
鲁迅先生有一句话说的好:智者不入爱河,淹死概不负责!
他可不想淹死在东德这条小臭水沟里,天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头。
如果抛开事业上给他带来的影响力,就他这幅尊容,除非是有过去、有感情的女人,否则谁会对他一见钟情。
别说什么东方魅力,身长体阔,身在异乡,你会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吗?
凡是在警察局解释不清楚的理由就别以身试险了。
你倒是想说自己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被对方捡到了,你带着她到房间感谢一番,最后给了对方200块钱。
可是吧,谁信啊?
晚上刚刚在欢迎晚宴上放了一炮,他不信这么巧会有应召女郎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面前,更何况是在电梯里。
你想吧,这个时间还没找到“工作”的女郎,不是工作提前结束就是质量不行啊。
他可没有刷锅的癖好,更没有捡破烂的兴趣。
常规理由都排除掉,那剩下的便是有人要给他下套了。
至于是谁,那倒是很好猜测,因为他今晚那场演讲得罪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首先,作为两极之一的北毛自然是不满他的挑拨离间。
不敢说东德的卫保部门都在北毛的控制下,也得说绝对不会超出影响范围之外。
李学武敢如此大放厥词,在对方查过他的身份以后,自然希望他掉坑里,打访问团的脸。
这么说吧,当他带着那女人回到房间时,一切就都解释不清楚了,他会成为这次访问的紧急事故,是一个耻辱。
而刚刚对国际秩序喷火的他也会成为国际笑柄。
所以说北毛想要坑他一把完全说得过去。
那么东德方面有没有这种行动的动机呢?
可以说某些人会有。
谁?
当然是不希望本次访问有实际性成果的那部分人。
不用怀疑,欧洲这地方,哪个狗窝里没有一堆臭狗屎。
内部倾轧是很正常的事。
通过陷害李学武来达到羞辱访问团的目的,进而破坏掉中方在国际上的形象,同时摧毁这一次的合作准备。
这里是东德,也是东柏林最好的酒店之一,社会主义体制下会有应召女郎随意搭讪?
这不是对李学武的羞辱,而是对东德体制的羞辱。
反正李学武不相信“外教”会主动来找他教外语。
在知晓房间已经被窃听的前提下,李学武在回到房间以后便将此事汇报给了带队领导。
这才是正常反应,正规程序,他不汇报才是不正常呢。
如果他回到房间没有任何反应,监听那头也会怀疑他。
所以当李怀德听说有应召女郎出现在电梯里时,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休息的太早了。
“长得很漂亮吗?”
“嗯?”
这特么与李学武想到的回答不太一样啊,你关注啥呢?
“没仔细看,听她主动搭讪我就躲了,看着不像好人。”
“哦,咳咳,我问的是她的外貌特征,得防备她嘛。”
老李好像在刻意地解释着什么,或许是刚刚失神下的冲动。
是了,长夜漫漫,异国他乡,如果有个冬妮娅那该……
至于说李学武在电话里信誓旦旦讲述着自己在面对诱惑比保尔柯察金还要坚定的意志时,他表示谁信这话谁特么就是傻狗。
李学武多鸡贼个人了,以往的工作经验能看不出问题?
对方这是误打误撞,不知道李学武以前的工作经历,把他当冲动小年轻来钓了。
“行吧,我跟领导汇报一下,你那边也提高警惕。”
“好,我知道了。”
李学武肩膀夹着电话,手里检查着自己的1911手枪,在重新填满子弹后拉拴上膛顶火,一条龙下来干脆又利落。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枪栓声,老李忍不住愣了愣。
让你提高警惕,可没让你提高风险等级啊。
你特么是怎么把那玩意带来的!
他不知道李学武作为曾经的保卫干部,是有持枪证的?
可是吧,这证件也就在红星厂有用,在外面李学武还有一层身份呢,根本不需要证。
所以没人会去跟他提卸任保卫处以后需要交枪的问题。
可问题是这次行动根本没说让他带武器的事,因为他既不是保卫干部,也不是保密干部,带那玩意儿有啥用?
哎!你看现在不就有用了。
李学武将床上的被子卷成卷顺着叠好,又从柜子里找了条毯子盖在上面,做好伪装。
自己则是走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随手将枪放在茶几上,拉灭了屋里最后一盏灯。
啪嗒,台灯熄灭,只剩下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毯上。
黑夜里床上似躺着一个人,而真正的房客正坐在与门斜对角的沙发上假寐养神。
甭管今晚会不会有人来访,李学武都不打算睡实了。
访问团成员客死异国他乡这种事在后世都时有发生,更何况是这个混乱的年代。
他可不想成为访问团索要补偿的筹码,他想好好活着。
至于说不请自来的家伙,他会送对方一颗子弹问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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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等了一宿只听见门口有一阵不规律脚步声的李学武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说真的,真有人进来他也不能抬手就开枪。
至少等对方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意图以后才能还击。
否则他的武器来源就说不清了,到时候会给访问团带来麻烦,也会给他自己惹麻烦。
真出了事?
真有人敢袭击他,就不会有人追问他的武器来源了。
当然了,就算有人追问,他也有底气顶回去。
没有当然最好,也许是对方在门口徘徊良久也没拿定主意,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您昨晚没睡好?”
李学武洗漱过后走出房门,见老李顶着一对黑眼圈出来,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是特么我谨慎了一宿,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我担心你啊——”
老李大言不惭地感慨了一句,微微摇头往前面走去。
李学武站在门口扯了扯嘴角,心想你要是担心我,睡不着,怎么不来给我站岗呢?
“虚惊一场,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李学武轻笑着走在老李的身后,解释道:“也许这是人家酒店的特色服务呢?”
“你骂人真脏啊——”
老李瞥了他一眼,道:“领导说了,让你谨慎小心。”
“这话是领导说的?”
李学武好笑地看向他问道:“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哼哼——别不当回事。”李怀德没理会他的调侃,认真地讲道:“至少要防范暗箭伤人。”
“如果说这种强度的试探也能被称作是暗箭的话。”李学武意味深长地看向老李讲道:“那现在咱们的头顶已经是万箭齐发,十面埋伏了。”
“你还是太自信了。”老李微微摇头讲道:“锋芒毕露必然会引起对方警觉。”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你昨晚的表现不好。”
他倒是想起了杜宪杜主任对李学武的欣赏,回转话头强调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出去几天也好,就当是避一避风头吧。”
他回头看了李学武讲道:“不要迷恋那些记者的追捧,那都是虚名,做不得真的。”
“当然,您说的对。”
李学武好像没听出他话里话外的酸意,点头附和着。
似乎是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老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闲聊着德国的天气,便一路来到了早餐厅。
这家酒店还挺时髦的,宴会厅是宴会厅,早餐厅是早餐厅,早餐不做晚餐,够新颖。
“有什么发现吗?”
就在挑选自助餐的时候,李怀德见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着,淡淡地问了一句。
李学武回头看了看他,提醒道:“怎么没见魔都机电的邵康邵主任?”
“嗯?”李怀德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向餐厅内瞧了一眼,“你认识他?”
“昨晚一桌吃饭来着。”
李学武解释了一句,再看见京城汽车王友寒过来时愈加觉得邵康的缺失有点不对劲。
“李主任,早。”王友寒端着碟子走过来笑着问好道:“李秘书长,早。”
李怀德没拿他当回事,点点头往前面去了。
一般这样的招呼他都会交给李学武来负责,真正需要同他交谈的人是不会让他走的。
“怎么没见邵主任?”
李学武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块猪排,貌似随意地一问。
“你不知道吗?”王友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看过来的目光确实充满了疑惑,这才知道对方不是在逗自己玩。
“他临时有事回国了。”王友寒淡淡地解释道:“早晨四点多钟就走了。”
原来夜里门口的犹豫不决是因为有人出事了,不是对方足够明智啊。
他还以为是被自己给吓跑的呢,感情白自恋了。
“四点多就走了?”李学武有些惊讶地问道:“回去的这么匆忙?”
“也许吧,我也是早晨起来以后听人说了一嘴。”
王友寒似乎对昨晚刚刚结交的朋友并不关心,至少没有眼前的猪排更关心。
“没想到还有敞开了随便吃这种饭馆子。”他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道:“这要是在国内,绝对经营不长久。”
李学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什么叫时代的变迁,宿命的轮回。
“你们今天随团走还是自己走?”
李学武端着餐盘往前走,嘴里随意地问道:“今天走还是明天走?”
“你们呢?什么时候走?”一提起工作,王友寒便竖起了耳朵,警惕的眼神像老彪子曾经养过的那条狗。
“今天就走。”李学武的回答没有任何营养,但他真的在回答了,比王友寒更直接。
“我们也是今天走。”
王友寒防备他比防备敌人还要严肃认真,不打算透露一点消息。
李学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别咱们走到一起了吧?”
他也是坏透了,故意提醒道:“去莱比锡的行程可不近,去晚了可能回不来了。”
“谁说我们要去莱比锡的?”王友寒盯了他一眼,随即强调道:“我们就在柏林。”
“呵呵——”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李学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们是要去莱比锡的。”
他也不管王友寒逐渐认真的目光,很随意又很无奈地解释道:“我们李主任似乎对w50汽车势在必得了,没办法。”
“你们要生产卡车?”
王友寒皱眉提醒道:“钢汽已经有那么多车型了,还要跨越技术障碍引进卡车生产?”
“小心贪多嚼不烂。”
“这话你最好劝劝我们李主任。”李学武回头看向他诚恳地讲道:“他太迷恋这种技术与营收快速转化的乐趣了。”
可恶,又被他们装到了!
早知道他就不接这个话茬了,谁能想到他要拉屎呢。
什么特么迷恋技术与营收的转变,说你们有钱就完了。
要是没有钱,还提特么什么技术采购,他在吹牛皮。
当然了,红星厂的人也有资格吹这个牛皮,谁让人家已经实现既定目标了呢。
“要不要一起坐?”
李学武示意了李怀德所在的餐桌,热情地邀请了王友寒。
王友寒则客气着摇头拒绝道:“我看见朋友了。”
“那吃完早饭一起走啊?”李学武多坏了,这个时候邀请道:“路上也有个伴。”
“再说吧,再说——”
王友寒落荒而逃,他也是没想到李学武会这么的臭不要脸,竟然还在套他的话。
李学武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两声,再来到老李这桌时,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便讲了一则让老李笑容消失的新闻。
“魔都机电副总邵康提前回国了。”
“什么!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