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昔日的户部右参政,邓常春在八旗王公权贵云集的盛京城内,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人在户部任官,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在大东门内户部衙门附近的胡同里,还是有一个独门独院的居住地的。
小院不大,但也分为内外,内院除了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几间厢房,住着邓常春的一家子人,外院或者说前院,就只有临街的几间倒座房。
往常,这几间倒座房里,住的主要是邓常春这个户部右参政的仆从下人。
现在,仆从下人们都被打发到别处望风把风去了,邓常春则在这里等来了他力邀的两个客人。
这两个客人,正是他最近这几个月秘密联络、试图说服的“重要人物”。
说是重要人物,其实原本根本算不上。
若是邓常春还在做着他的“大清国”户部右参政的话,这两个人,他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但是现在,他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了,想当初有多少八旗汉军将领上赶着奉承巴结他,现在就有多少人躲着他,避之唯恐不及。
尽管他被罢官免职的公开罪名,只是陪同诚亲王出使金海镇议和失败这一项罪名,什么杨振派他回来当内应之类的说辞,除了多尔衮等少数人之外,盛京城无人知晓,但是议和失败,以至于多尔衮跟前的红人诚郡王被金海镇扣留,光是这个罪名也够吓人的了。
加上其被一撸到底,属于居家待罪状态,正常人谁敢再接触他?
包括左邻右舍,甚至昔日在任时处得不错的友人,走到他家附近,都要绕着走。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两个他在当初在任时并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人,在他被杨振放归盛京,然后被多尔衮罢官免职、闭门闲居之后,反倒是让他渐渐看出点“不同”来。
在他看来,在盛京城内粮价飞涨,甚至是拿着真金白银在市面上都买不到米的情况之下,这两人还愿时不时地派人接济他一些粮食,那一定是有所图的。
可是他们能图他什么呢?
图他被“大清国”天眷皇帝罢官免职,勒令居家待罪、闭门闲居?
在这种情势下,就算有人喜欢“烧冷灶”,那也不可能烧到他的头上来。
那么除此之外,难不成是顾念旧日情谊?
也不可能。
莫说他跟这两人并没有多少旧日情谊可言,就算有,他也不相信他们这种人会顾念什么旧日情谊。
他们都是在被俘后走投无路,在生与死的面前选择了苟且偷生的人,说到底都是一路货色,彼此间了解得很,他们这种人哪里会顾念什么人与人的旧日情谊。
对他们来说,什么情谊都是可以出卖的,只要有人给得起价钱。
所以,在反复权衡思考之后,邓常春发现,他身上唯一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就是他是被杨振放归回来的。
也就是说,他到过金海镇那一边,他见过杨振,他比盛京的任何人都更了解杨振那边的情况。
与此同时,他又被多尔衮罢官免职,一撸到底,除了他归降时黄台吉命其世领的牛录之外,他几乎什么也不是了。
于是,在他想着应该策反谁,以及如何策反别人的时候,有人也盯上了他这个被撸下来的户部右参政。
就这样,在相互之间经过了几番各种打哑谜一样的试探之后,算是初步试探到了对方的心迹。
其中一个同属镶黄旗汉军的汉军甲喇章京,已经在前一段时间盛京八旗入门入户点验征集八旗旗丁的时候,亲自到访过这个小院了。
双方已经开诚布公的谈过了一次,对方已经表明了杨振若是兵临城下,其愿同为内应的心迹。
但是另一个身份更高一点的人物,虽然有心,可态度一直暧昧,始终未曾明确表态。
不过现在,南朝大军已经打到了城下,甚至已经围了城池,包括大南门瓮城都已经被杨振麾下的重炮营所摧毁。
盛京城守不住几成定局,不过是早晚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只是盛京权贵和八旗子弟们人心惶惶,八旗汉军又成了许多旗下汉军将领暗自念叨的对象。
这一回,可不光是以前就有反正之心的八旗汉军将领主动联系邓常春了,甚至许多老奴在世时就效力后金的“旧汉军”头子们也托人传递书信到邓常春府上,攀拉关系,为自己家族预留后路了。
其中,不乏一些身居高位的八旗汉军将领,明里暗里表露出他们已经知道邓常春是被杨振放归的金海镇内应,之所以没去告发他,就是为了通过他与杨振联络云云。
至于之前一直与居家待罪的邓常春保持着联系的那两个人,也先后派心腹下人转送口信,希望尽快与邓常春见一面。
一贯小心翼翼的邓常春,亲自参与了苏克萨哈与杨振的会面,知道多尔衮要撤,眼见盛京城中已然陷入混乱,也认为时机已到。
不过为了安全考虑,他还是选择了他知道一些根底并且在他回到盛京后不久就与他联络的那两个人。
事实上,这几个月来,一直以各种途径保持秘密联络的三个人,还没有一起完全聚到一起商议过到底怎么办呢。
于是邓常春果断力邀他们两人来会。
“孟兄,咱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