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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榴弹怕水 6242 字 2020-02-20

鲁肃心下无语他很想说自己从来没自比邓禹,但此时公孙珣就在身侧假装看落日,驳斥这个反而显得没意思。

于是乎,其人面不改色,而且也没有因为对方尚未加冠便不重视,反而微微拱手,以作请教:“请河北明经第一稍作提点。”

司马懿失笑而答:“其实在下区区束发少年,如何敢提点淮南英杰只是有一问如鲠在喉,不问出来,便心中郁郁,今日有幸登台游览的好心情也要全无;而问出来,又怕让使者难堪,反而坏了使者今日好心情。”

“无妨。”鲁肃赶紧摇头,心中愈发无语如今这个局势来做使者,难道还指望像走亲戚一般愉悦

“请问使者。”司马懿见状忽然正色拱手相对。“你所言俱为实言然,刘豫州能施恩德于淮南士民,不正是因为卫将军的恩德加于他身吗若无卫将军,刘豫州安能为刘豫州于士民百姓而言,活其人者为大英雄大豪杰,那敢问于刘豫州而言,使其居于今日英雄位的卫将军,又算是他什么人刘豫州都知道言必称吾兄,行必比吾兄,为何到了使者这里,却是卫将军无恩德加于淮南了呢”

鲁肃陡然一滞。

“说的不错”一旁王凌也醒悟了过来。“使者真是狡辩若无卫将军讨董功成,何来刘豫州、曹奋武从容割据地方若无卫将军予以官职名爵,何来刘豫州得为中原事若无卫将军讨平袁绍,何来中原从容攻略袁术”王凌连番发问,问到最后已经难掩鄙夷。“足下号称淮南英杰,自比邓禹,眼中却只有什么淮南、中原、河北、三辅,却难道不懂得这些俱为天下一隅吗邓禹佐光武成天下事,难道是个眼睛里只有南阳一地的狭隘之辈吗”

鲁肃刚要再去争辩,那边王粲也反应了过来,即刻上前随之迫问:“正是此理,使者口口声声中原中原,淮南淮南,其实不过是地方姿态,离心离德,所谓为地方私利而视天下为无物罢了以此来臧否卫将军,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其实两位王兄不必如此义愤填膺。”司马懿忽然再笑。“莫非刚才没听到吗这位淮南邓禹少有壮志,彼时便标田卖宅,分财结士,俨然是野心勃勃,意图大事这种出众人物,哪里会不知道什么天下地方,中枢分野的区别又哪里又会眼光狭隘分明就是觉得天下大乱,正逢其时,他这种豪杰人物正可以为了一己之野心而分裂天下”言至此处,司马懿侧身向身后诸人躬身一礼,方才以手指之,冷笑难耐。“换言之,这位要的天下,乃是刘豫州为光武事、他为邓禹位的天下。至于我们这些河北、三辅人,即便是于乱世中追随卫将军勉力维持时局,安抚天下,他们又怎么会领情呢”

鲁肃再内秀外儒,此时也比可能忍耐的住了,其人终于变色厉声呵斥:“天下自是汉室之天下刘豫州不可为,卫将军便可为了吗在下在此言止于刘豫州而无视卫将军是眼界狭隘、心存野心,尔等言止于卫将军而无视长安天子,又算是什么如王县令,你固然是七品职务,不也照样佩戴千石印绶以示汉臣之身吗”

司马懿僵在原处,那只手既不好继续指下去,却也不敢轻易放回,而是和王凌、王粲一起不由背生虚汗他们三个毕竟年轻,只顾口舌之争,却忘了这种话题说到最后,迟早会延及这个天大的纷争和忌讳

而偏偏卫将军本人还正在一旁凭栏远眺漳水漫漫呢

一时间,随着台上众臣齐齐转向公孙珣,鲁肃也觉得尴尬说到底,最后搬出天子来其实还是他自己也词穷了,而且身为一方使者,跟着一个县令还有两个束发少年争成这个样子,便是让对方也词穷,那又有什么可值得称赞的呢

何况,卫将军还在身侧。

落日余晖来到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直负手观景的公孙珣对身后置若罔闻,而是静静看着漳河落日不语。

过了许久,随着初秋时节的夕阳微微一跳,那最后一片明显的太阳便只剩下一片云霞尚在。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漳水之滨;雁阵惊暖,声断铜雀之浦。”公孙珣忽然开口缓缓吟诵,却是让铜雀台上诸人纷纷动容。“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河洛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太行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吟至此处,公孙珣忽然回头:“诸君,这几句文好吗”

“极佳”大多数人还在发怔,唯独王粲脱口而出。“旷世之辞也可稍作润色,成绝世佳文”

“于文学而言极佳。”公孙珣看着王粲缓缓颔首。“但我是个将军,有此好辞传世又有什么用呢还有另外一文”

众人纷纷一怔。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此台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公孙珣脱口而出,好像不是作文,而是背诵一般。“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此台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亦是绝妙好文”王粲恳切而言。“不过确实稍逊之前落霞与孤鹜齐飞之语”

“还没完呢。”公孙珣背对身后夕阳余光,望着身前诸多邺下重臣才俊,面无表情。“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台上熏风阵阵,远处匆忙归家的农人、工匠、商旅之声遥遥可闻,但偏偏有一种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动静的沉寂感这是因为台上诸多人此时俱寂静无声,却又神驰气摇。

“诸君。”公孙珣负手而言。“这两文都不是我做的从家母处听来的而已,前者文辞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