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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柯伊伯带 花静开 5420 字 2019-09-08

决心激发在影幻里积攒的勇气,他曲缩在沙发里的背脊挺了起来。

经过短短的相处,他对韦德尔的依赖感更深了。这种依赖感与对纳米机器人成功的感情不同,那种感情堪比当年与笨龙结成生死之交,是朋友之间的友情。

现在对韦德尔的依赖,犹如孩子对父亲,可惜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生父,不知得到父爱,与敬爱父亲是怎样的感觉。所以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在内心深处,已不知不觉将韦德尔看成了父亲。

“说吧孩子,就把这儿当成是你的家,任何人在自己的家里,都能畅所欲言,倾听的家人只会给予你安慰和鼓励,而不会嘲笑你,鄙视你。”

韦德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顾虑,海歌一惊,自认除去眼神闪烁,就没再过多流露内心活动。

但那番话,是多么暖心啊,任何胆怯的人听了,都会抛开怯懦。再说,韦德尔满腹经纶,知识渊博可比大海,他要想掏出自己的秘密,手段能层出不穷,又何必大费周章地等他口述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出于两个字:尊重。

海歌感动与感激的心情交织,终于愿意敞开封闭已久的内心世界,向韦德尔坦陈这十几年来的不幸遭遇了。

十八年前,一个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的秋夜,南部陶安市的博爱孤儿院门口,给人放了一个潮湿的纸箱子。孤儿院保安在夜间巡夜时,听见门外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声,赶紧打开门来看,就发现了刚出生的海歌给一张薄毛毯裹着,放在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纸箱里,奄奄一息

保安赶紧通知了护理人员,护理人员又通知了院长,院长赶来把小婴儿送去医院救治,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婴儿终于闯过鬼门关活了下来,并给送回孤儿院,成为那里的一员。为庆祝小家伙重获新生,善良的人们给他起名叫“幸运”。

不幸的是,名叫“幸运”的小男孩的幸运,仅持续到了三岁。在孤儿院的三年里,虽然缺少家的温暖,工作人员也给予了他足够的照顾,让他吃饱穿暖,还能和其他孤儿一起玩耍。

但就象所有活波的小男孩那样,调皮的幸运很难给管住,一次趁照顾他的阿姨不注意,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孤儿院

“我猜,你就是阿汉那帮人嘴里提到的愚虎对吗”听到这儿,韦德尔眉头微皱地问。

海歌肩头一颤,也回想起了影幻里,坐在冰堡的庭院中你争我斗的狼窝匪徒。

“不错,那时我就叫愚虎,难听至极的名字”海歌咬紧牙,愤恨地说。

“那么海歌这好听的名字,又是谁给你起的”韦德尔温和地笑着问。

“这这个嘛”

海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搓着手说:“是我自己。其实我早就这么叫自己了,但没用,这不是我登记在身份识别芯片上的名字。除了笨龙会在私底下这样叫我,其他人压根就不知道。万一给阿汉或赤乌那帮人听见,肯定会把我活活打死的。狼窝里所有卑贱的狗仔,窝主都会按照动物给他们起名,他们无权拥有自己喜欢的名字。这么说吧,虽然他们是人,但只能接受比低贱的畜生更糟糕的待遇,反抗就是背叛,会受到比死更可怕惩罚。”

“嗯”韦德尔悲哀地发出一声叹息,藏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

他问道:“我听说在已经高度文明化,智能化的地球上,依然存在奴隶这一劳苦阶层,只是人贩子进行奴隶交易,通常会躲在最为阴暗的地方,寻常人很难发觉。但人们察觉不到,不代表这个行业生意萧条,其实它一直都很兴旺。拐走你的人,是否就是贩卖奴隶的团伙”

海歌摇头:“阿汉从不承认狼窝买来的孩子是奴隶,他给他们冠以正规的职业名称,叫演员。狼窝是一个合法的马戏团,有通过正规途径获得的执照。我们定期在宁新市表演,演出都是在知名大剧院举行的。奴隶交易在现代社会纯属非法,奴隶没有身份信息,就算真买了这样的劳力,也没谁敢让他们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阿汉可不愿踩法律红线,在生财之道上惹麻烦。马戏演出是他挖不完的金山,每年不计演出费的高额收入,就算仅是富人给的打赏,也够养马戏团好几年了。但狼窝头目们对所谓演员的剥削是无止尽的,这些孩子在他们眼里不单不是人,还连畜牲都不如。唯一能免受折磨的,是驯兽员。因为他们的活计风险大,要整死一个的话,很难一下找到替补。”

第七十四章 狼窝往事

韦德尔难以掩饰内心的愤慨,他使劲忍着,才没一记铁拳捶到沙发扶手上。过了好一会儿,等铁青的一张脸恢复正常,他和颜悦色地说:“原谅我这个老人家的执着,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海歌这名字。”

“老人家”海歌忍不住偷偷打量眼前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答道:“我给人遗弃在陶安市,是那里的孤儿院救活了我。陶安三面环海,可惜我给拐走的时候只有三岁,记不清海是什么样子了。宁新是内陆城市,只能见到环城河昏黄的河水。我是多么怀念陶安的海,就不知这辈子还能否有机会再见到它。但在九死一生的狼窝里,真就有这样一片海,尽管生活如惊涛骇浪般动荡不安,我却给它托着,没沉入水下淹死。”

“狼窝里的海”

“是的。我依稀记得,孤儿院的阿姨曾对我说,海是会唱歌的,特别在夜深人静时,它会轻哼眠歌,安抚人们躁动的梦境。每当我晚上吓得睡不着时,笨龙就会哼歌哄我入睡,他就是保护我的那片海。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变成一片海,去托起遭受太阳之灾的地球人,帮他们逃出生天。”

“看来这名字含义之深刻,已成了你对好友的缅怀。”韦德尔轻叹。他又勉励地说:“孩子,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你将成为一片海,因为你已经拥有了海洋般宽广的胸怀,以及它能撼动太阳的潮汐力。”

海歌感谢韦德尔的鼓励,但认为这也仅是鼓励,不包含更深的意思。他难过地说:“我总算逃脱了狼窝的魔掌,却只是一个人”

“如果你不介意,谈谈你的好朋友笨龙吧。他是怎么死的”韦德尔就势问。

“笨龙韦德尔还想知道与笨龙有关的事”海歌心中一痛。

他当然不介意,事实上只要有机会,他就巴不得向社会公布笨龙之死,好让公众知道,在已接近23世纪的新时代,在辉煌的现代文明背后,还存在惨无人道的虐杀,还存在相当于黑市奴隶的苦难人群。笨龙是这社会阴暗面的牺牲品,他的死看似轻如鸿毛,其实是砸进现代文明海洋里的一块巨石,应该掀起涛天巨浪。

海歌用一只手按着胸口问:“正因为这儿的伤口发炎,我晕倒了,您才将我带到地下救治。可您知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