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四米远辨别前方目标,也一点不困难,所以他看出那东西是水槽,它就一定是水槽
多谢七头狼,不仅没把韦德尔留的水饮得一滴不剩,还剩了许多,足够海歌灌个饱。有了水,那一大团夺命的面包一下子就咽下去了,他翻翻白眼,喉头颤动两下,贪婪地大口吸气。
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喝完水,回到空地上,海歌不再饥饿难耐。他拾起剩下的面包,这回能细细品味那特有的麦香了,就用脏手撕着,一小块一小块往嘴里送。等手里空了,他依然舍不得走,可怜巴巴地望着那抹投在地面的黄光,悄悄对自己说:“如果我也能走进那间屋子,躺在床上睡一觉,该多么好啊好像很久都没体会过,躺在一张真正的床上的感觉了”
这一夜,海歌就蜷缩着睡在旧仓库的墙垣旁。他捡来一堆稻草和枯枝做成个窝,像只猫似地钻进去,仅把脑袋露在外面。直到入睡,旧车库里的灯也没熄灭,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那人习惯晚上开着灯睡觉
毕竟要入冬了,白天再热,夜间也会起寒意。海歌冻得手脚冰凉,内心却很踏实,一个多月来,他真正睡了个好觉。
其实这远离市中心的废弃贫民窟并不安全,往更远处走,就是没经开发的郊野,近处的山丘也人迹罕至,特别是小山上还盘踞着野狼。野狼固然可怕,海歌却始终想着车库房子里住着流浪艺人,既然那群狼是他的朋友,他不会任由它们伤害人类的。
海歌一直酣睡到第二天早晨七点才醒。
其实早在三个小时前,太阳就高高挂在了天上。它一露脸就驱散了夜间寒气,海歌睁眼时发现,不仅不冷了,还出了一身热汗。之所以知道确切时间,是因为韦德尔不知何时打开了卷闸门,正拿着个表皮生锈的小铁桶,哼着小调儿往水槽里加水。大概等他出去“工作”后,狼群就又会跑来为他看家护院。可这儿有什么值得它们看护的是那一屋子谁也不会要的破烂吗海歌胡思乱想着,屋子里传出时钟的报时音,他猜那个钟,肯定也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他很为昨夜选的作为“露天宿舍”的地点得意,认为选择明智,那是沿墙垣往屋后走,靠着一个土堆子的地方,土堆上还盖满枯黄的杂草,远看似荒凉的坟头。当韦德尔往这边看时,他就能赶紧撤离到土堆后隐身。所以他认为,对方怎么着都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韦德尔貌似确实没发现他的小客人,等忙活完“家务事”,就又将那一大堆乐器装上木头车,晃晃悠悠往城里去了。
流浪艺人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启。
宁新市的“狼窝”,是娱乐圈里知名度很高的马戏团。海歌在狼窝里长大,经常随团去各大剧场演出。在大场面上混得多了,心眼儿也就多了,尽管他认路不准,赖着人不走的机智还是有的。
大清早韦德尔不会喝酒,跟他太紧铁定会露馅,海歌便多出个心眼,拉远了与那辆木板车的距离,总要等到快看不见车尾时,才赶紧追上去。
但他过于谨慎,好几次木板车都险些跑出了视线,这是他最慌的时候,不得不使劲回忆昨天来时的路线,还好总能重新找到跟踪目标。
终于又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西津城,海歌就不敢再与韦德尔隔远了,万一被人流冲散,他再找不到他,那会是很让人伤心的事。
其实海歌不知道,西津城的流浪艺人群体里早已有不成文的行规:表演场地通常由霸头,也就是领头人分配,分配地点确定后就不得再随意更改,除非是事先得到了霸头的允许。如果随便从属于自己的场地挪去别的地方,未经许可就侵犯了他人领地,是违反行规的大忌,严重者可被殴打致死。
但现在城里的表演行乞者数量一再减少,也不知是否还有谁敢顶着霸头的头衔拿行规说事,有些胆子大的,就开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去新地方赚的钱总能多一点,这道理很容易理解:给钱的金主们每天打同一地方经过,他们总不会每天都肯施舍给相同的乞丐。
韦德尔却很讲规矩,哪怕这个行业已因为落后于时代节奏而萧条了,他也依然保持着君子风度,绝不越矩。这不是由于他胆子小,而是由于他素养高。一直有人怂恿他去保险金融业集中的布里斯特街碰运气,夸张点说,那里连扫大街的都是富人,他却总是一笑了之。
然而今天,不知为何他竟改变主意,放下了保持多年的风度。他没回位于坎特街的老地盘,而是转去了隔壁能见到许多亚洲人的林亚大道。
如果在韦德尔换位置的节骨眼上海歌没跟住,可能就得与他的偶像告别了。这城市如此之大,要想寻找一位无名的流浪汉,无异于大海捞针。
走上宽阔的林亚大道,韦德尔没费多大力气,就在路边找到了一个竖着爱因斯坦与普朗克雕像的小广场。看来他对这地儿挺满意,卸下车上的乐器,就认真开始了吹奏表演。
第十章 大雨归途
一天下来,韦德尔弹奏了不少曲目。有些悦耳动听的曲子海歌以前没听过,他很喜欢,但最能打动他的,依然是那首500英里。可惜快节奏的城市里,路人们全都行色匆匆,最多扔点零钱就算了事,韦德尔从早到晚吹吹打打,直到精疲力竭,也没人愿意停留片刻,认真品味他音乐里的意境。
不过由于更换了场地,韦德尔今天的收入与昨天相比又好了不少,等傍晚收摊时,海歌可以看到他拿来装铜角币的乐器盒盖差不多满了,那些钱加起来,应该可以买一小瓶绝对伏特加外加两条法棍面包了吧说不定,还能附带几片火腿呢
想象着肥美的火腿肉,海歌的肚子又开始吵嚷,提醒他是时候往里面添补能量了。
至于韦德尔,在充满学究气息的普朗克雕像旁坐了那么长时间,就仅在十二点钟时,从缀满补丁的背包里取出个类似装油的瓶子,对准瓶口大喝一气,算解决了午餐问题。无论在这之前还是之后,他都没再吃喝过任何东西,唯一一次挪屁股,是去附近的公厕撒了泡尿。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又到了回家的时刻,和昨天一样,韦德尔拖着破木头车走在前面,海歌悄没声地尾随其后。
韦德尔走进便利店购买酒和面包。今天鸿运当头,赚了个盆满钵满,便利店老板看着那一大堆零钱,眼睛也有些发直。在他的印象里,这位浑身臭哄哄的特殊主顾可从没同他兑换过这样大一笔虚拟币呢可惜韦德尔换完钱后,还是把剩下没用完的部分存入了身份识别芯片,而没买让海歌垂涎三尺的火腿肉。
接下来的故事,如同昨日的回放,韦德尔醉醺醺回家,拿一半法棍面包喂狼,再将另一半扔到地上,等天全黑了海歌就溜过去捡来大吃,中途还跑到供狼饮水的水槽边喝水。填饱肚子后,再摸去墙垣边的小窝里睡觉
这样有规律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变化发生了。
第四天下午,离太阳落山还早,韦德尔就停止工作,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吃饭的家伙,匆匆忙忙装满木板车后就往回走。
初时海歌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样子那人今天打算要偷懒。难道他累了,想早点休息又或者晚上约了人,要赶去赴约
但等天上下起蒙蒙细雨,海歌就明白了,流浪艺人是想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到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