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就连骆岷楠都啧啧称奇:我敢说,没有哪个导演敢这么奢侈的。

周缘摸摸鼻子:您也觉得我太患得患失了吧?

骆岷楠摇头失笑:要是你现在还能稳如泰山,我才要担心呢。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特别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我恨不得把每个镜头都做得尽善尽美。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当时不顾一切的血性和拼劲。人一老, 就再也没当时的那股劲儿咯!

周缘忙道:您不老

骆岷楠抬手,示意周缘不要说下去:年纪一大,最怕的就是别人安慰我说不老不老。周缘, 你很好, 我欣赏的年轻人少有你这般稳重诚恳。但有的时候不需要太计较细枝末节, 就比如你特爱跟我说谢谢, 但我更希望你不要跟我客气, 咱们俩之间的交情完全用不上那些敬辞。

周缘一愣, 他道谢完全是习惯性的礼节, 没想到反而令他跟老师之间产生了距离感。

他想要解释,骆岷楠却再度打断了他: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没错。但是如果对亲近的人都保持距离,你很快就会感觉到疲惫,甚至感觉到被孤立。人际关系如此,导演拍摄亦然,你的细节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不如试着去芜存菁,大刀阔斧地按你的想法去改进。

周缘吃惊:老师您看出来了?

骆岷楠笑道:当然,我要是看不出来,那不是白当这么多年导演了?你搞这么多版本出来,无非是想兼顾你的构思和观众的接受度。

老师厉害。

这么做确实能达到双管齐下的效果,但我不建议你继续。骆岷楠娓娓道来,第一是因为太拖时间,开销也大。第二是演员的专注力是有限的,你不能要求他们连续拍摄同样的场景,每一次都能达到你要的效果。第一遍过了,你让他们用不同的方式拍摄第二遍,难保他们会受到第一遍的影响。最后出来的效果既不能满足观众的需求,也不能达到你的要求,两头不讨好。

骆岷楠的话点醒了周缘,众口难调,他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他拍出来的电影,反而会让电影失去它本身的魅力。他这样一昧强求拍摄出来的效果,反而会让电影变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想起自己跟着导师科斯蒂拍摄《罗密丝纳的冬天》,有很多地方其实以周缘的视角完全可以拍得更完美一些,但科斯蒂却告诉他上帝不允许完美,所以维纳斯失去了双臂。

那时候他还不太理解,现在和骆岷楠聊完,他才恍然大悟。

这就跟国画一样讲究留白,空白的地方是不完美吗?是,但正因为这种不完美才给予人想象和追寻。

他的电影也一样,就比如按照他原本的思路,人性会在压抑的环境和同伴的死亡下暴露无遗,这种情绪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往往蕴藏在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动作之中。

周缘担心观众看不出来,就想着呈现出一个更清晰的版本,却忘了一个好的故事就是要留有余地,把细节说得太清晰,就失去了故事的魅力。

观众的确是从上帝视角中获得了满足,但这样的满足也会让他们失去对电影的探究和兴趣,周缘想要的是一部能令他重回巅峰的优质电影,而非一部单纯的让观众一看而过的商业电影。

周缘深吸口气:谢谢老师提醒。

骆岷楠失笑:你看你,又来了。

习惯了。周缘尴尬地摸摸鼻子,对不起老师。

骆岷楠一拍周缘的肩膀:行了,老师也不强求你马上就把这习惯改过来。我看你好像想到了什么,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嗯。周缘颔首,立刻回去修改剧本。

这一忙就是大半天,直到电话响起,他才从那种忘我的状态中剥离出来。

喂?周缘没看来电显示,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剧本上。

手机那头传来钟厉铎的声音:缘宝,开视频,想你了。

好。

很快,手机里就出现了钟厉铎的影像。

钟厉铎整了整领带坐直身体:宝贝,好久不见。

周缘好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你刚来过一次。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钟厉铎装蒜,要不我明天再来一趟回忆一下?

不行,你要来了舟舟肯定要跟着,得让他养成上学的习惯,不能总是请假。,

也没有总是

嗯?

就那一次,钟厉铎赔笑,而且事后我也请人给舟舟补上那一课。

然后舟舟以为补课就能来我这,所以每天都喊着要补课是吗?周缘翻了个白眼。

钟厉铎大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老婆的法眼。钟厉铎讨好道。

周缘叹气: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但这不是特殊时期吗,忍耐一下,乖。

钟厉铎伸出手触碰屏幕:吃饭了吗,你们那现在应该都过了饭点了。

钟厉铎一提,周缘才感觉到了腹中轰鸣。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关键是他中午那顿午饭错过了。

周缘不打算告诉钟厉铎这些,免得他担心。

没想到钟厉铎那么敏锐: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周缘还想蒙混过关:吃了。

却被钟厉铎拆穿:你刚刚第一个反应是看时间,说明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看到时间以后显然有些惊讶,如果只是忙一下午还不至于让你情绪波动这么大。综上所述,周缘同志,我怀疑你背着老公违规操作。

周缘听他说完,顿时哭笑不得:我怎么就违规操作了?

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钟厉铎拧眉,看来我得给你请个保姆,二十四小时监督你的饮食作息。

周缘认怂:我错了,今天真的是特殊情况。

他把自己得到的灵感分享给钟厉铎,然后忍不住吐槽: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敏感,怎么突然就化身福尔摩斯了?

有句话说得好,在心上人面前,谁都可以是福尔摩斯。钟厉铎回答。

周缘迟疑片刻:我怎么记得这话原本是说,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智商仅次于福尔摩斯。

钟厉铎哈哈一笑:是吗,其实本质都一样的

那么我亲爱的福尔摩斯·老钟,是谁在偷偷给你通风报信,嗯?是游希?杜骏?还是老师?

钟厉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缘宝,你居然怀疑我,我们之间就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吗!

所以是谁?周缘面不改色。

钟厉铎心虚地别开眼睛:哪有人通风报信,是我和你心有灵犀。

周缘到底没有盘问下去,只对他说:这次就算了,你在我身边安排人我可以理解,但是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应该互相信任,所以你不应该对我有任何隐瞒。

媳妇儿我错了,我承认我在你那安插了眼线,但我保证,我真的只是让他汇报你的状况,绝对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钟厉铎发誓,相信我老婆。

周缘挑高眉毛:一点都没有?

钟厉铎摆弄着手里的钢笔:那个,你知道有的时候他会扯一些有的没的,我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