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爷啊,这得多远哪”
卢志父安慰陶德道:“此去慕容部,本就在辽东之北,等到了那里,距玄菟便不遥远。罢了,我也随卿走这一遭吧。”他心说从辽东折返,千山万水,自己又不熟悉路程,可该怎么回临漳去呢若是能够恳请玄菟太守派名向导相伴,或许就比较方便一些了吧。反正我肯定要被迫走得很远的,也不在乎多走几百里地了。
一行人跟随着拓跋鲜卑的队伍,离开涿县,一路向东北方向行去。于路倒也无惊无险,鲜卑使者、部属不下百人,还带着战马、驴骡三百多匹,被他们裹胁在中间,想要半途落跑也是没什么可能性的不过这只是卢志父的奢望而已,陶德倒没想着逃跑,他还得去玄菟送信呢。
一千五百多里的路程,前后走了将近一个月,途中经过陶德和卢志父等人的反复窥察,套取情报,终于大致了解到了这些鲜卑人的使命。
根源在去岁王浚联络辽西鲜卑段部南下,攻打石勒,结果不但战败,段末柸还和石虎约为兄弟。从此以后,段氏虽然仍旧尊奉王浚的号令,但王浚一提打石勒,段疾陆眷便即摇头拒绝。王浚心中恼恨,就卑辞重币去联络拓跋部,秘密请兵,欲待攻伐辽西。
幽州东部、北部,并不仅仅只有段氏一支鲜卑部族,此外在段氏之北还有宇文部,段氏之东还有慕容部,势力虽然比段氏为弱,也都有胜兵数万。王浚恐怕拓跋部远来疲惫,难以攻灭段氏,就和拓跋部前来联络的使者商议,打算说动慕容部相助宇文部和段氏的关系比较好,就不必前去碰钉子了。
拓跋部的使者,便是那位“拓跋先生”,名字很简单,叫做拓跋头。他是拓跋王族出身,和代王、大单于拓跋猗卢本是亲眷,只是关系比较疏远而已。听了王浚的建议,拓跋头就表态,说都是鲜卑一族,不如我去帮大司马你联络吧,同族之间比较好说话,你只要帮忙出路费就成啊就此才有了这趟辽东之行。
再往深一层挖掘,为什么原本与中山刘氏相依如同唇齿的拓跋部会转而帮助王浚呢并不仅仅因为王浚给出了足够的利益,更重要一个原因,是就在四个多月前,拓跋部内发生政变,拓跋猗卢为其长子拓跋六修所弑杀
还是继承人之争的老戏码,拓跋猗卢偏爱幼子拓跋比延,打算废长立幼,于是拓跋六修便悍然起兵,把老子和兄弟、庶母全都给宰了
拓跋部的政策因为大单于换了人而有所更改,从单独扶持刘琨,转而想在刘、王之争中两属取利,因此王浚遣人过来,献上大笔粮秣物资,这么一游说,拓跋六修当即便派出远房族兄拓跋头,带领使团来到幽州,跟王浚约定动兵的时间。
打探清楚了这些消息,卢志父不禁慨然长叹:“拓跋背盟,诚恐晋阳难以持久”就此起了异心。
第二十四章 龙套的漂流奇遇五
刘琨刘越石之所以能够固守晋阳,抵御胡兵围攻将近十载,甚至还有余力派遣刘演逾越太行,到临漳附近去发展,主要就是依靠鲜卑拓跋部的外援。
刘越石抚安为长,控驭为短,所部良莠不齐,士兵战斗力始终提不上去,其实真要比较起来,刘演在临漳的部队素质还要更强一些,以一敌二,完全可以压倒其叔父。胡兵多次攻打晋阳,刘琨都只有勉强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若非拓跋猗卢相助,他早就已经丧败了此前大意丢失晋阳,也是靠着拓跋鲜卑的援军,才得以收复失地的。
那么一旦拓跋鲜卑放弃对他的全力支持,甚至只是两属于刘、王之间,估计晋阳的局势都将岌岌可危。晋阳是临漳的后盾,一旦丧失了晋阳,恐怕刘演在临漳也难以存身。卢志父考虑到,自己此番前往辽东,绕这么一个大圈子,等再返回临漳的时候,往少里说也得四五个月了,临漳是不是还在刘演治下,实在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啊。
既然如此,自己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吗不管是胡军从西方攻来,还是羯贼弃盟南下,自己都免不了要和他们刘家绑在一起,玉石俱焚。他本人对功名很热衷,但再热衷也得有命去获取才成,有五成机会便值得冒险,但若连五成机会都没有呢终究我又不是叔父卢谌,与刘氏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又何必为之效死
好在自己孤身一人,无产业更无家眷在临漳,说走随时都能走。问题是要走到何处去天下虽大,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处
似乎,跟着陶德前往徐州,是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
于路反复筹谋,尚未拿定主意,一行人便即抵达了辽东,在昌黎郡北四十里外,找到了慕容鲜卑的王帐。慕容鲜卑之主也自称大单于,名叫慕容廆,年近五旬,生得是人高马大,须发浓密,英武不凡。拓跋头呈上拓跋鲜卑的信物,以及王浚的书信信中自然诸多承诺,比方说一旦破灭段部,愿将其牧场全数奉送给慕容部慕容廆大喜,当即摆下盛宴款待来宾。
卢志父便与陶德商议,说已然到了辽东了,咱们应该可以闪人了吧陶德前去询问拓跋头,拓跋头笑笑说:“不必心急,且待我禀报慕容部大单于,派名向导,送汝等到玄菟去吧。”完了还拉着陶德的手说:“阁下的主人倘若果有北伐灭胡之意,将来说不定你我在战阵上还能相遇,应当并肩奋战,杀尽胡贼”
这一路上,陶德自然也按照裴该的吩咐,给拓跋部鲜卑人灌了不少迷魂汤,自拓跋头以下,听了“空城计”等故事,自然全都对裴该衷心钦服。拓跋头曾经说过:“我以为中国能战者,只有刘并州,想不到还一个裴徐州若能得见英雄之面,此生便不虚度”
于是他前去向慕容廆请示,慕容廆不但当即派出了向导,还说:“裴玄菟未尝谋面,但其弟裴昌黎,向来与我为友。昔日那可恶的宇文悉独官发兵侵扰,全靠了裴昌黎居中说和,才使我部未受大损。若有人要往玄菟去,还请帮忙传话给裴昌黎,说我慕容部上下咸感其德,若有使令,莫敢不遵。”
拓跋头回去对陶德一说,陶德才知道,敢情昌黎郡守也姓裴,还是玄菟郡守裴武的兄弟是不是亲兄弟就不清楚了。于是打问昌黎近还是玄菟近,向导指点着方位答道:“向南二百里是昌黎,东行六百里是玄菟。”
陶德归心似箭,便与卢至父商议,说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到昌黎去,把书信交给昌黎郡守,请他代传给玄菟的裴武,这样不是能省下很长一段路程么卢志父自然也无异议。
可是他们料想不到,等巴巴地赶到昌黎,却得到消息,因为裴武病重,所以郡守裴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