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来,赫连成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挥手让淑妃和容容退下。容容公主临走前好奇地打量着我,娇俏的眼睛十分明亮,长得和淑妃很像,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我听见她偷偷给淑妃说:“母妃,民间的道士都长这个样子吗像个女孩子。”
我掩了掩面,心觉下次绝不能再败坏道家的名声了,迟早会有报应的。
赫连成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轻声说:“道长,这世上真的有地府吗”
我没想着欺瞒他:“有。你是天定的人君,今世历劫修为,待你死后便会位列仙班,所以你不必害怕。你只需好好安排后事,等到了地府办一些必要的手续,便可到天界接受册封。”
“阿音也在天上吗”赫连成说到这里,似乎笑了笑,好像是想到了伏音仙人的模样。
我迟疑地摇了摇头说:“伏音没有了仙骨,已经不是仙人了。”我不知道这样告诉他好不好,可我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些,就已经将话说了出来。
赫连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问道:“二十多年前,她便已经死了,是吗”
“是。”我回答得极其利落。
赫连成缓缓睁开了眼,继续问:“那她去了哪里”
“地府。”
“那朕能在地府看见她吗”
“能。”
赫连成忽然松了一口气,目光散了又凝,半晌,他淡淡叹了一声:“真好。”
他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知赫连成已经没有话要说,便动身离开了长音殿。
圃子里的金花开得繁盛,一盏一盏得像金灿灿的小灯笼。
容容公主走过来,黑亮的眸子还盯着我,她向来捺不住性子,心中好奇,便上前问我:“您就是父皇口中的上虚道长您真得会法术吗您能救父皇吗”
我轻轻摇头,道:“贫道救不了他。”
容容更好奇了,问:“那您来宫中做什么呢”
我回身瞧了瞧长音殿的金字牌匾,听见我的声音响在这庄严而肃穆的宫中:“谁知道呢”
谁知道我要来做什么,兴许是为了讨债罢。
毕竟一万两呢。
27番外归邪不归邪
我叫珠儿,蛟恶海化成的王权海珠。
我修成意识之后却没能修成人体,一直就安稳地窝在了归邪的怀中,呆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记不清时间。我知道,在他的随侍和大臣眼里,归邪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看着你的眼睛带着轻蔑,却让你只有低头的份儿。
可没有人知道,他的胸膛是多么的温暖。
在妙香海,他见了那个喊他“哥哥”的女子,可他们却兵刃相向。回来,他将我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幽蓝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波荡的海水,温柔得不像话。他轻轻喃了一声:“她终于肯回来了。”
我看见他鲛鳞上还汨汨殷出鲜血来,那个女子也许不知道,他在前几日的平反叛乱的战争中刚刚受了重伤。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受了伤,除了我。
好像那个女子无论如何对他,他都不会生气。
至于那个女子,我记得她叫伏音,鲛族中最尊荣的公主。第一次和她相见是在蛟恶海。那时恰逢她的生辰,归邪承诺给她一份贺礼,可她却想给自己的哥哥送些东西。
她与归邪的生辰只差一天,可归邪从不庆祝生辰,那是他母亲的忌日。
伏音瞒着所有的人下了蛟恶海,只为取到王权海珠,也就是我。光润的华泽将她玲珑的面容衬得清丽动人,她将我捧起来的时候又欣喜又谨慎,娇软的手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
可是蛟恶海里那些恶蛟怎会轻易放过她
她将我护得很好,一边躲过恶蛟的攻击,一边又安慰我说“乖乖的,千万不要有裂痕”。
那时她修为尚浅,对付一只恶蛟绰绰有余,但对付七只就极为吃力。她躲无可躲,孤身藏在珊瑚丛后面,握着我的手有些颤抖,眼睛睁得很大,我知道她害怕了,可是她又那么倔强。我听见她说:“小珠儿,我要死了,你能不能自己滚到哥哥的手中啊”
那时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她躲了很久,可那些恶蛟也没找到她,已经精疲力竭的她就倚着珊瑚睡着了。直到她觉得自己冰冷的身子似乎触到了一个暖融融的火炉,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那时她已经被归邪背在了身上。
归邪稍稍侧了头,却没有责怪她的任性妄为,柔声说:“阿音,你该叫我一起来的。万一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伤了你,我杀了他们都不觉得解恨。”
伏音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而后失声哭了出来。伏音哭着说:“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再也不要瞒着你了。”
我看见归邪在笑,或许没有别人能看见他那样笑,连眼睛里都闪动着愉悦。听了这句话,他是真的欢喜。
伏音的生辰宴,整个鲛族庆贺了七天七夜。伏音因劫后余生而有些贪杯,尽管归邪不许她多喝,可那天界的碧净酒味道极美,我单单闻着香味都要醉了。
碧净酒烈,容易醉人。她醉得厉害又难受,归邪扶着她,踉踉跄跄地到后海花园里去醒酒。
流动的海水就像最动人的微风,随处镶落的夜光珠将她妙若莲的面容映出淡淡的粉红色。她将我从明冠上摘下来,然后塞到归邪的手中,眼眸迷离得靠在归邪的身上。她打了一个酒嗝,浑身一颤,头一下撞到归邪的下巴。
她抬头摸了摸他的下巴,似乎是怕他疼,停了好久才说:“阿音送给你,哥哥会不会开心一点”
归邪压低了声音,应声说:“开心。”
伏音看到的东西永远都比其他人多一些。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