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那声嘶力竭的辩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圈诡异的涟漪,旋即又被更深沉的寂静所吞噬。数十道目光,或锐利,或审视,或惊疑,或冷漠,尽数聚焦在他那张因惊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往日里的儒雅风度早已荡然无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原本与他交好、利益相关的目光,此刻也带上了迟疑与掂量。赵小白抛出的那些线索,单看任何一条都算不上铁证,但如此之多指向性明确的“巧合”串联在一起,形成的合力,足以在人心这座天平上,投下沉重的砝码。
不行!绝不能就此认下!吴庸心中狂吼,一股狠厉之气猛地冲散了部分恐惧。他深知,一旦坐实了勾结杀手谋害同僚的罪名,在这规矩森严的镇岳王府,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王爷!王爷明鉴啊!”吴庸“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跪倒在大殿冰冷的玉砖之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行挤出一副悲愤莫名的表情,“赵小白!他这是血口喷人,蓄意污蔑!其心可诛!”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赵小白,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是!我承认,那青玉药葫我确实常佩!但天下相似的配饰何其之多?怎能凭此断定那光影中之人就是我吴庸?至于那‘千藤绞炼术’的灵力痕迹……更是无稽之谈!此术虽是我擅长,但灵界丹道传承万千,有类似效果的控火法门并非没有,焉知不是他人模仿,故意栽赃?”
他语速极快,思路也似乎在绝境中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再说那丹方共享之事!我身为首席丹师,为王府丹道传承计,向各位供奉征集、研讨丹方,乃是分内职责!赵供奉丹术高超,我多次虚心请教,盼能共同精进,何来‘拒绝’便生怨怼一说?此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揣测,岂能作为证据?”
“还有那批药材记录!”吴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拔高,“丹房药材吞吐量巨大,偶有损耗、记录偏差实属寻常!岂能因年代久远的一次账目不清,便强行与杀手所用毒药联系起来?这……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最后,他指向赵小白,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反咬一口:“至于那所谓不明来源的灵晶……更是子虚乌有!赵小白!你不过是一介新晋供奉,仗着王爷些许赏识,立下些微功劳,便如此构陷于我,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扳倒我,好取而代之,掌控王府丹房大权不成?!”
这一连串的狡辩与反咬,声情并茂,逻辑上竟也勉强自洽,将赵小白提出的诸多线索,一一解释为“巧合”、“栽赃”和“构陷”。殿内一些原本就与吴庸交好,或心思摇摆的长老,闻言不禁又露出了思索之色。
是啊,单凭这些间接证据,确实无法百分百定罪。万一真是巧合,或是另有隐情呢?
然而,赵小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直到吴庸气喘吁吁地停下,他才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吴大师巧舌如簧,赵某佩服。只是,不知吴大师如何解释,在接受杀手组织委托的联络点附近,残留的阵法波动中,检测到了与你本命丹火同源的气息?此点,军方法印鉴定的留影在此,做不得假。”
说着,他又抛出一枚小巧的留影石,上面浮现出军方特有的鉴定符文和一段简短的结论影像。这是他从域外战场军方情报部门,花费不小代价才弄来的辅助证据。
吴庸瞳孔骤缩,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晃。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赵小白连军方的鉴定都能弄到!这虽然不是直接画面证据,但权威性极高!
“那……那定是有人窃取了我的丹火气息!对!一定是这样!”吴庸急声道,额头冷汗涔涔,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身着褐色长老袍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轻咳一声,走了出来。此人乃是王府客卿长老之一,炼虚初期的“青木真人”,素与吴庸交好,在丹道上也多有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