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道堂的夜静得能听见院外虫鸣,窗纸上糊着的艾草灰还留着淡淡的清苦,混着空气中没散尽的鸢尾花香,成了这晚最特别的味道。分劫碑悬在屋中央,红光比白天柔和了不少,像层暖纱裹着整个屋子,把烛火的影子都映得轻轻晃。
陈老栓最先放下手里的药碾子,粗糙的手掌在石桌上搓了搓,指缝里还沾着艾草碎。他望着碑体上缓缓流动的红光,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这么阴毒的邪术。” 这话一出口,屋角的烛火莫名跳了跳,“那阴婚局最缺德的不是炼煞、养蛊,是抓着人心里的软处下手 —— 柳家老两口想女儿好好走,阴阳先生就借着这份念想,把瓷儿的尸身变成了养煞的容器;村里人选轿夫,也是盼着别再出事,结果反倒成了喜煞的养料。”
王大胆正用布擦猎刀,听到这话 “哐当” 一声把刀拍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娘的可不是嘛!老子后背这伤,就是那穿红衣服的纸人划的!” 他掀起后衣襟,结痂的伤口在红光下看得清楚,“当时那玩意儿扑过来的时候,老子都能闻见尸油味,现在想起来还恶心!以后再让老子看着纸扎的喜服、喜轿,不管是不是邪术,先劈了再说!省得它再害人!”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缩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幼崽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九条尾巴轻轻勾着他的手腕。他小声搭话,声音里带着点没散的后怕:“可是…… 要是别的地方也有人搞这种邪术咋办呀?” 他指了指桌上的《柳氏阴阳录》,书页还摊在 “阴婚变体” 那一页,“书里说江南还有好几种阴婚的法子,要是再有人学阴阳先生那样……”
话没说完,胡仙幼崽突然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虎娃的下巴,喉咙里发出软软的呜咽声,像是在安慰他。九叔见状,伸手摸了摸幼崽的头顶,指尖沾到的金光让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虎娃别担心,邪术这东西看着厉害,其实最怕一样东西 —— 阳气。” 他指了指分劫碑,“这碑能净化煞气,靠的就是里面的纯阳愿力;十三的封神令能劈煞,也是因为他的纯阳命。阴阳先生的喜煞、煞婚蛊,看着凶,可一碰到纯阳血、艾草这些阳刚的东西,不也照样散了?”
陈老栓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白天柳家送的艾草:“老道士说得对。你看柳家送的这些艾草,还有咱们之前用的糯米,都是最普通的东西,可就是这些寻常物件,偏偏能克住邪术。为啥?因为这些东西里藏着的是人心 —— 柳家种艾草是为了驱蚊,咱们用它是为了护人,都是向善的心思;反观阴阳先生,他炼煞用的是横死鬼的骨头,养蛊用的是瓷儿的精血,满脑子都是害人的念头,邪术再厉害,根基也是歪的。”
王大胆听得直点头,抓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口:“老栓哥这话在理!就像黑风岭那回,黄大仙借雷、青蛇仙刮风,不都是因为瓷儿之前救过白狐?要是瓷儿当初见死不救,咱们哪能那么容易打赢老怪物?说白了,还是善有善报!”
十三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分劫碑看。碑体表面的红光里,还留着一丝淡淡的鸢尾花印记,那是白天柳青瓷虚影消散时留下的。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碑体,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想起柳青山说的话 —— 瓷儿生前总救小动物,连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
“邪术再诡,也敌不过人心向善。”
这句话说得轻,却让屋里瞬间静了下来。王大胆擦刀的手顿住,虎娃也抬起头,连胡仙幼崽都支棱起耳朵。十三望着众人,继续说:“阴阳先生的邪术厉害吗?厉害,能炼十八劫煞,能控喜煞,能把好好的人变成活尸。可他最后赢了吗?没有。因为柳家没放弃找女儿,咱们没放弃救赵村,胡仙没放弃报恩 —— 这些心思凑在一起,比任何邪术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