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正在变成自己曾经不喜欢的那种人?”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质疑和不安。
我想起了大学时代,和陈默、赵瑞龙他们在宿舍里彻夜争论,挥斥方遒。那时的我们,以为凭借知识和热血就能改变世界,对官场中那些“磨棱角”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妥协和堕落的开始。
而今,陈默在纪检系统,据说依然保持着他的锐气;赵瑞龙在号称“智囊”的政策研究室,却真切地体会着被“打磨”的滋味。
这不是简单的妥协或堕落,而是一种更复杂、更无奈的成长。就像一块山里的石头,想要被用来铺路或者建筑,就必须经历打磨,磨掉那些扎手的棱角,才能更好地嵌入既定的秩序之中。
王老师说过,这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做事”。周副秘书长也说过,要“保护好自己”。他们都对,在现实的坐标系里,他们都对。
可是,当棱角被磨平,那个最初的、带着锋芒的“我”,又会剩下多少?
我拧开钢笔,吸饱墨水,铺开稿纸,却久久无法落笔。我知道,我再也写不出那份关于清河县的、带着泥土气息和灼热温度的原始报告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也是不会了。我已经习惯了那种经过“艺术”处理的、安全的表达方式。
这种“被磨平”,或许是一种成熟,一种适应。但它所带来的,还有一种深深的失落,一种与过去那个天真却充满激情的自我逐渐剥离的隐痛。
窗外的省城,灯火璀璨。我知道,在这片璀璨之下,有无数像我一样的人,正在被各种无形的力量打磨着,塑造着,以适应这个庞大体系的运转。
我的棱角还在被继续打磨着。这个过程,无声无息,却真切地发生在每一个谨慎的措辞里,每一次克制的冲动中,每一天循规蹈矩的生活里。
我不知道,当所有棱角都被磨平的那一天,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彻底融入这片官海的平静水面,成为一滴不起眼的水珠?还是能在光滑的外表下,依然保留着内心深处那点不为人知的坚硬与温度?
答案,或许还需要在未来的岁月中,慢慢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