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超市”的招牌,如同生命力顽强的藤蔓,沿着大明的漕运水系、官道驿路,悄然蔓延,深深扎根。
从帝国心脏的京城、南京,到繁花似锦的苏州、杭州,从九省通衢的汉口,到海贸枢纽的广州、福州,再深入到内陆腹地的西安、成都……
直至两京十三省,凡府、州、县治所,乃至一些交通便利、人口稠密的重镇,皆可见那朴拙而醒目的“大明超市”四字匾额。
这张庞大的网络,并非一蹴而就。
其扩张遵循着苏宁精心设计的路径:
第一阶段,占据枢纽。
首先在南北两京、运河沿岸及沿海主要商贸城市建立大型中心仓及旗舰超市。
凭借强大的物流和资金优势,迅速挤占市场,形成区域辐射核心。
第二阶段,渗透州府。
利用已建立的枢纽,向各布政使司所在的省府及重要州府扩散。
于此阶段,“大明超市”开启了更具统治力的“批发”(时人谓之“散货”)模式。
位于交通枢纽的巨型中心仓,存储着从海贸、江南工坊、各地收购来的巨量商品,如同强大的心脏。
而无数依附于“大明超市”的中小商行、行脚商人,则如同延伸出去的毛细血管,从中心仓批发出货物,再输送至州府一级的市场,乃至更下一层。
第三阶段,下沉乡镇。
当府城市场趋于饱和,布局便进一步下沉至县城乃至乡镇。
于此,“大明超市”展现出了其超越纯粹商业的一面。
乡镇一级的“超市”,规模或许不大,但其功能却更为复合。
它不仅是卖货的铺子,更是收购农副产品(鸡蛋、山货、药材、手工编织品)的站点,以其公道的价格和稳定的需求,让农民手中第一次有了持续的活钱,一点点盘活了底层的乡村经济。
门前的布告栏,不仅张贴货品信息,偶尔还会有官府简化后的政令、天气预警、乃至简单的农事指导。
这种深入基层的“便利”与“公平”,使其在亿万黎庶心中,建立起了远超寻常商号的信任。
这种信任,是无形的,却也是未来最为坚实的根基。
维系这张覆盖万里江山的巨网的,是那张以漕运、海运和官道为基础,被苏宁以现代管理理念不断优化的高效物流网络。
统一制式的四轮货运马车(部分关键路线已开始试用由工业空间提供图纸、强化了轴承和减震的改进型号)、标准化的货箱、固定的班次、专业的押运护卫,使得货物其流,周转速度远超传统商帮。
这张网,不仅输送商品,更在潜移默化中,重塑着帝国的商业生态。
凭借恐怖的采购量和高效的流转,“大明超市”及其背后的供销社体系,对粮食、布匹、盐铁(民用)、陶瓷等大量民生商品,拥有了强大的议价能力,乃至一定程度上的定价权。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稳压器,平抑着季节性和地域性的物价波动,使得“谷贱伤农、米贵伤民”的恶性循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
……
京城,紫禁城。
隆庆帝看着户部连续多年稳定增长的商税报表,以及各地巡抚、知府奏报中“市面繁荣,物价平稳,民无喧嚣”的描述,指节轻轻敲打着龙案。
并非没有御史言官弹劾苏宁“与民争利”、“权倾商贾”,其势“恐尾大不掉”。
然而,皇帝的目光在“税银”、“平稳”、“民无怨言”这些字眼上停留许久,再联想到苏宁密折中一再强调的“利于民生”、“充实国库”,最终,他将那些弹劾的奏章,轻轻搁置在了一旁。
在他眼中,一个能稳定提供巨额税源、有效平抑物价、并且其命脉(物流与货源)某种程度上与漕运、官道等国家命脉绑定,因而相对可控的商业巨擘,在眼下,其对稳定江山社稷的“利”,远远大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弊”。
应天巡抚衙门,密室。
苏宁手中把玩着一枚特制的铜牌,正面是“大明超市”,背面则刻着细密的编码与“总库调拨”字样。
这枚铜牌,可调动这张巨网核心仓库里的任何物资。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织就了一张覆盖大明帝国肌体、深入其毛细血管的工商业巨网。
这张网,在明面上,为百姓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为国家贡献了持续增长的税收,也为他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和无形却庞大的影响力。然而,这远非终点。
他的目光,已投向了更深层次、更根本的领域。
下一步,他要利用这张无孔不入的网络,去触动那沿用两百余年,已然僵化不堪、弊端丛生的“实物征收与徭役之制”。
变革的浪潮,已从商业领域悄然形成,开始向着赋税、徭役这等王朝根基领域,涌动而去。
……
夜色如墨,应天巡抚衙门后堂却灯火通明。
苏宁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表兄周正杰。
烛火跳跃,映照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南直隶舆图,也映照着苏宁眼中深不见底的思绪。
“安邦,如此深夜相召,必有要事?”周正杰看着苏宁凝重的神色,心知绝非寻常。
苏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踱步到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两个位置上:“表哥,你看,淮南,还有这里,当涂。”
周正杰凑近细看,眉头微蹙:“淮南多煤,人所共知。这当涂……据闻有铁矿,但前朝开采零星,本朝并未重视,想来储量有限,不成气候。”
“储量有限?”苏宁嘴角牵起一丝洞察先机的弧度,那是一种掌握着超越时代信息所带来的绝对自信,“那是因为他们只触及其皮毛!这两地,将是我们未来真正的根基,是大明新生的钢铁脊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