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扎克在武当山的日子,如水般流淌,转眼便是一月有余。
这一月间,他未曾习得任何精妙高深的太极招式,每日所为,不过是站桩、调息、听讲,偶尔与俞岱岩等弟子推手体会劲力变化,或是于紫霄岩上与张三丰探讨道法自然。
然而,正是这看似平淡的修行,让他体内那融合了少林“空性”与武当“中和”之理的混沌真气,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真气不再仅仅是能量,更像是一种拥有自身灵性的活物,在意念微动间便可圆转流动,刚柔变幻只在心念一转。
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举手投足间,皆暗合太极圆融之意,仿佛与这武当山水的气韵彻底融为一体。
这一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扎克立于演武场边缘,看着场中数十名武当弟子演练“真武七截阵”。
经过他之前与俞岱岩一番关于“道合”的论述,这些弟子虽未能立刻达到那般境界,但演练之时,明显少了几分刻意配合的匠气,多了几分自然流转的韵味,阵势运转间,气机相连,如环无端,威力隐然更上一层。
俞岱岩演练完毕,收剑走来,额角见汗,眼中却带着兴奋的光芒:
“扎克兄弟,你日前所言‘道合’之论,我与几位师兄弟反复揣摩,虽只得皮毛,融入阵中,竟觉阻滞大减,运转间顺畅了许多!此论真乃点睛之笔!”
扎克微微一笑,谦逊道:
“俞兄过誉了。
不过是旁观者清,偶有所感。
阵势之道,博大精深,我所言也仅是管中窥豹。
关键还在于诸位师兄自身对太极之道的领悟日益精深,方能化用。”
他这话并非全是谦虚。
在与武当弟子们的交流中,他也获益良多。
这些弟子或许不如他见识广博,力量强横,但他们自幼浸淫太极之道,那份对“松、沉、圆、活”的刻入骨髓的理解,以及心性的纯粹与平和,都给了他很多启发,让他更能体会到“中和”之道在平凡日常中的体现。
“只可惜,扎克兄弟不日便要离开了。”
俞岱岩语气中带着真诚的不舍。
扎克已在前几日向张三丰辞行,消息并未刻意隐瞒。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扎克目光平和,
“武当之‘中和’,我已初窥门径,需得入那万丈红尘,于世事纷扰中印证锤炼,方能真正化为己用。
况且,这江湖之大,尚有别样风景,别种‘道’理,等待我去见识。”
他心中所想,乃是那飘逸灵动、讲究随心所欲的逍遥派。
俞岱岩点头表示理解:
“兄弟志向高远,非我等所能及。只望他日有缘,再上武当,与你论道演武。”
“定有再见之日。”
扎克拱手。
正说话间,却见宋远桥引着一位面带急色的江湖汉子匆匆而来,那汉子劲装结束,腰间佩刀,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而来,有要事禀报。
“师尊,这位是江北金刀门的王镖头,有紧急消息传来。”
宋远桥向不知何时已来到场边的张三丰禀报。
那王镖头急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急促:
“张真人,诸位道长!
大事不好!
近日江湖传闻,失踪多年的《北冥神功》残卷在昆仑山一带现世!
如今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昆仑派已封山自守,星宿派、青海黑教,还有许多邪道高手都已齐聚昆仑山下,眼看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传闻……传闻那残卷可能与传说中的逍遥派有关!”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北冥神功》名头太大,牵扯到神秘莫测的逍遥派,足以引动整个江湖的贪欲。
宋远桥皱眉道:
“《北冥神功》?此功据说能吸人内力,霸道异常,若落入邪道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俞岱岩也面露忧色:
“昆仑派势单力孤,恐怕难以抵挡群邪围攻。师尊,我们是否……”
张三丰白眉微蹙,沉吟不语。
武当派向来是武林正道翘楚,遇此邪道汇聚、可能危害江湖之事,按理不应坐视。
但武当距昆仑路途遥远,贸然介入,牵扯巨大,需得权衡。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投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扎克。
他虽未说话,但此刻气度沉凝,眼神深邃,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张三丰看向扎克,目光中带着探询:
“居士,你如何看待此事?”
扎克心知这是张三丰在离开前,对他心性的一次最后考校。
他略一思索,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北冥神功》现世,是缘,亦是劫。群邪汇聚,是动,亦是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