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接过那封短笺,展开一看。
脸色瞬间凝重。
林稚鱼忙放下笔,快步走了过来。
烛火下,谢苓的眸光微闪。
信上字迹潦草,带着一种力不从心的虚浮感。
内容却很简单,吴振雄听闻公主殿下亲至厉城,整肃吏治,为民除害,心中感佩万分,恳请殿下能移驾军营一叙,让他能当面拜谢运粮的活命之恩。
寥寥数言,字字恳切,分明是一位军人的铮铮肺腑之言。
谢苓将信放下,心底已经了然。
前世那场突如其来的病重,果然又出现了!
无论如何,总要见见再说。
她看向林稚鱼,后者心中亦有数,眼中也有了几分急切。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谢苓深眸中,透出一抹决断。
“稚鱼,你留守厉城,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大营。”
林稚鱼虽不放心,却也知道军情紧急。
拱手领命。
“殿下放心,稚鱼必将厉城守好,静待殿下凯旋!”
谢苓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两人对视一眼。
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厉城边军大营,设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处隘口。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苍莽雄壮。
暗褐色旌旗随风猎猎招展,杀气肃然。
谢苓带着魏靖川,萧芷薇和鬼影在亲卫的簇拥下策马而入。
远远望去,便能看见那营盘的轮廓。
只是,那景象实在算不得雄壮。
营寨的木墙歪歪斜斜,不少地方都露着豁口,风一吹,便呜呜作响。
飘扬的旗帜也早已褪色,软塌塌地耷拉在旗杆上,像一块洗旧了的抹布。
营门前的哨兵更是无精打采,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甲胄也是锈迹斑斑。
这哪里像一支戍卫边疆的精锐,分明是一群……叫花子。
马蹄声近了。
哨兵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仪仗时,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前去通报。
片刻后,营门大开。
两员将领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
左边一人,生得豹头环眼,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得像座铁塔,声音更是如同洪钟。
“末将张莽,参见公主殿下!”
他抱拳行礼,动作倒是标准,可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仿佛在说: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右边那人,则截然不同。
约莫四十来岁,面容白净,颔下留着三缕长须,虽也身着洗旧了的铠甲,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他未语先笑,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末将赵擎,参见公主殿下。”
“殿下亲临,实乃我等之幸,只是军中粗陋,怕是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谢苓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一个粗豪鲁直,形于颜色。
一个谦和有礼,笑里藏刀。
有意思。
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翻身下马。
“两位将军不必多礼。”
“吴将军在何处?”
张莽瓮声瓮气地回道:“将军在帅帐,只是……将军他身子不大好,怕是……”
话未说完,便被赵擎笑着打断。
“张将军是心疼老将军,殿下这边请,老将军听闻您要来,一直撑着精神等着呢。”
赵擎侧身引路,姿态谦卑,滴水不漏。
谢苓淡淡瞥了他一眼,迈步向大营深处走去。
魏靖川与萧芷薇紧随其后。
一踏入主帅营帐,一股浓重刺鼻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帐内光线昏暗,一名须发半白的老将正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简直与死人无异。
这便是吴振雄。
昔日威风凛凛的西北军神,曾亲手横扫蛮族,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却病重如山,竟连起身迎接谢苓的力气都没有。
谢苓走上前去,眼底闪过一瞬的复杂。
前世,这位老将军受尽苦痛,油尽灯枯,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