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专业户,后世的词条说明,就是在农村生产过程中,特别专注于某种生产活动、主要是养殖业的农户。实际上,专业户一词早在去年即已经为上层所关注,包括某些包产到户较早的省区,农民承包了土地,再行转包给其他社员,接手的社员所承包土地较多的也是专业户一种。沈南县生产责任制改革力度虽然一直较大,但由于开展包产到户较晚,农村劳动力的劳动在去年底以前远没有达到“劳动自主”的地步,所以,能投入家庭全部劳动力、专注于养殖业的专业户也相对较少。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今年。由于沈南县今年的生产责任制改革形式主要就是“家庭式大田包干到户”,种植模式尽管还是经由上级指导统一安排,但在劳动力出工方面也不再进行统一点名。这样的话,就为农户腾出手进行专业户养殖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在沈南县全部二十二家公社里,专业户数量较为突出的要数立荣公社与卢园公社。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两家公社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与丁三坡在私底下达成了协议。据传言,卢园公社书记于建国在某次会议上指着生产队干部的鼻子大骂,说你们都是群草包,外公社养殖场不肯卖雏鸭,难道你们就不会私底下给点好处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们啊心领神会的生产队干部回去一传达,好嘛,全县各家公社的集体养殖场,新产出的雏鸭都可以在一夜之间“死光光”,而实际上,都是在开年初被钻营而来的两家公社社员抢购一空。
与后世四十天就能催肥上市的饲料鸭不同,说句好笑地话,煲老鸭汤的所谓老鸭,鸭龄满半年的,养殖户已经算得上很厚道了,真正三年以上鸭龄的真正老鸭,一般都是养殖户自己买药材煲汤自己吃,即便是相熟之人上门求购,养殖户愿意转让的也很少很少。
这一时期的鸭禽养殖就相当于后世的有机鸭,十四周之内不产蛋,农户饲养的时候,大约三个半月之后,才开始陆陆续续产蛋,也即是意味着开始有了收入。到了夏天开始人工换羽,羽绒出售又是一笔收入。然后是秋天产蛋高峰期,有的农户家里整劳动力五六口的,一年光是鸭蛋收入就可以达到八九千块钱。而这个时候,有关沈南县的专业户问题才逐渐进入了县委领导的视线之内。
正文 第221章 专业户问题
更新时间:20121213 16:59:23 本章字数:2632
前几年,沈南县调拨地区中心县以及省城临海市的禽蛋最多只不过三千吨堪堪出头,而在今年,还没到年底,这一调拨数字就已经超过四千吨。县领导当然喜出望外,郊区为城市服务,多调拨肉禽类副食品供应,不正是最佳服务体现么。基于此,专业户的出现,县领导也是乐见其成的。然而,专业户的出现,又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新问题,比如专业户请帮工,或者以带学徒为名变相请帮工,这么一来,所谓专业户,就已经几乎游走在资本家的边缘,一步不慎就有可能滑入遭打击的深渊。
天昌公社的长毛兔养殖也存在这方面的隐忧。兔子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再加上农科所技术人员指导,哪怕是幼兔按五、三、二比例分配,只要饲养得法,数量很容易增加。农户之间私底下的交易,虽说有投机倒把之嫌,但这种事情想要完全禁止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要有人收购,价格合适的话,总有人愿意卖。这样一来,养兔专业户的出现也在所难免。
为此,丁大力曾与丁三坡说起过这个问题,为避免不必要的政治风险,最好在专业户请帮工方面打好预防针,大方向上,请帮工、带学徒,一律开方便之门不予禁止,但是,希望在数量上有一条红线,具体归纳起来,就是可以请一至两个帮工、带三到五个学徒,总数分别控制在三和八之内。这两个数字,看似平常,但却是关键的保命数字五十年代的改造运动,有三名雇工就要进行公私合营;而资本论中,资本家至少得雇工八个的论述,使得“八”这一数字充满了危险性。
丁三坡虽说奇怪儿子怎么会如此精准地掐到了帮工与学徒的数字命脉,不过,奇怪也就奇怪在一时,重要的还是要和专业户打预防针。不过,立荣公社与卢园公社毕竟不在他管辖之内,这两家公社的专业户,尤其是鸭禽养殖户,大多因他而起,若是被卷入风暴,他又如何能够安心。
为此,丁三坡到了县委找到书记柳非,把自己有关专业户雇工与带学徒数字的想法与柳非做了交流。柳非当时就拍案叫绝。实际上,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他。一方面,社员扩大养殖、增加收入,他是欣喜的;但另一方面,若是社员踩了雇工数字的红线,以至于他不得不加以处理,却又心有不忍。当丁三坡向他交了底之后,柳非马上行动起来,指示县委办的一班笔杆子在国家方针政策中翻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依据性的相关法规文件。
功夫不负有心人。笔杆子到底是笔杆子,一番查找,还真有相关文件。这是一份去年七月政务院为解决城镇待业青年所推出的一项“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规定中,也有雇工方面的说法,“必要时,经过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批准,可以请一至两个帮手;技术性较强或者有特殊技艺的,可以带两三个最多不超过五个学徒。请帮手、带学徒,都要订立合同,规定双方的权利、义务、期限和报酬等。合同要经当地工商行政管理部门鉴证。”
县委办的笔杆子如获至宝,将该规定原文呈交给柳非。柳非也同样如获至宝,尽管这一规定只限定城镇户口待业青年自谋出路,但是,其意义并不单纯仅仅在此,而是个体经济雇工政策的里程碑,就好像是一堵墙上面开了一扇门,这扇门,城镇户口待业青年可以进出,那么,为什么农村社员就不可以呢
柳非的胆色越来越壮,他把全县一百多户专业户召集起来,专门开了一个恳谈会。
在会上,柳非正式提出了可以请一两个帮工,可以带三五个学徒。另外,在此基础上,柳非还扩大了口子,提出了可以议价销售、可以长途贩运。这样的说法,对于柳非来说是很有危险性的,如果要扣帽子,强行认定其“歪曲地理解和执行党的政策”,那么,在严打经济领域犯罪余波犹在的背景之下,柳非可能会承担非常严重的政治后果。
恳谈会结束之后,专业户们固然是欢欣鼓舞,而丁三坡却忧心忡忡,就连回到家吃晚饭都神思不属,好几次把筷子夹的菜掉在桌上。
丁大力就问丁三坡,到底发生了什么。丁三坡把柳非在和专业户座谈期间的话摘要复述了一遍,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可以议价销售、可以长途贩运”这两点完全不必要加入进去。
丁大力则认为丁三坡的担忧是无意义的。他说:“议价销售和长途贩运要看是什么人组织,如果是专业户的个体行为,应该没有问题我估计,柳老头的老大哥在政策方面和他交过底,他才敢这么说怕就怕二道贩子从专业户手里低价收购再长途贩运议价出手,这才是最要命的,闹不好就会牵连到柳老头,那些二道贩子完全可以声称是柳书记开的口子,你看,柳非他跳动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那可怎么办”丁三坡担心的也正是被二道贩子钻了空子。
“这些事情你瞎操心也没用,我觉着吧,我们这个时代就是最好的时代,国家的许多大政方针的改变,往往都是自下而上推动的。不记得伟人曾经说过么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推动力你所要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如果还嫌不够操心,那就想想大学第一年你与费伯伯的那篇调查稿子对比三年前,你有何感想”
听了丁大力的话,丁三坡倒是有些安慰。仔细地想了想,也的确有点道理。不说别的,就说三年前,他与费要强在报纸上联合发表调查报告,当时可以说是承担了很大政治风险的。一晃三年过去了,你看,全国范围内都要求生产责任制改革。江南省甚至提出到了年底,包产到户率要达到多少多少这三年,一路走来,政策修修补补,不正是中央在人民加以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