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忽然提起此事,宋满心知必有诱因,但没问,一来超过职务范畴又不给加钱,有些事情多做多错,雍亲王喜欢她体贴他,却未必喜欢这世上有一个人对他的情绪心理了如指掌。
二来,她也能猜出几分,无非是他那些兄弟,不知哪一个又给他挑刺准备上眼药,元晞刚刚刚定了亲,弘昫也即将被赐婚,雍亲王府一片和乐景象,却正是挑事的大好时机。
在此刻宣扬雍亲王儿女贤孝全家和美,儿女们都能依傍侍奉膝下,看起来是羡慕雍亲王好命,实则呢,眼药上了有两吨了吧。
雍亲王总得要名声。
且从康熙的角度来看,他喜欢儿子有舐犊之情骨肉之情,却不会喜欢儿子不重大局。
若盘算人选,刚在雍亲王手里吃了哑巴亏,最近应该反应过来了的九贝子属于头号嫌疑人。
夜里,二人安枕睡下。
宋满屈肱枕着,似盯着帐幔下的紫藤萝香袋发呆,夏日月光明净朦胧,照射在卧房中,淡淡的花香萦绕在衾枕之间,使人心神安宁。
乐安之事她伤情但有限,还是担忧占大多数,事已至此,没有转圜余地,就只有迎难而上。
往好了想,乐安以宗女身份议的婚,等来日雍亲王登基,乐安自然稳压额驸一头,而且按照时间轴,乐安成婚最多二三年,身份就要上一个台阶,在家培养好了,出门不怕吃亏。
她没有那个爱别人孩子的爱好,她疼爱乐安,因为乐安可爱、和她亲,且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儿。
但在雍亲王眼里不能是这样,在雍亲王心里,她得是一个对他的孩子都有情的标准大婆慈母人设,根源就是爱他——这个年代的男人应该都长了这么大的一张脸。
而且她也不需要过于擅长权衡利弊,清醒理智,有能当好家,教育好儿女,足够辅佐他的聪明就够了,不需要过于聪明。
没关系,都能演,量身定制杀猪盘,你值得拥有。
宋满盯着帐幔出了会神,其实在听八零八讲悲情故事酝酿情绪,雍亲王今夜也睡不着。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下午乐安的言语神情在他心中久久徘徊不去,心中岂能不伤心,又感慨叹惋,百感交集,除此之外,还有对那个永远学不会老实的九弟的不满与冷意。
他躺了一会,往日安稳的衾枕今天却有些不合心意,遂翻身,见宋满背对着他,叹了口气,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不要伤心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生在皇家,岂有真正顺心遂意之人?我会设法保乐安周全,其实我最庆幸,元晞的婚事定下得如此幸运。”
宋满转过身,低声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哪能舍得呢。”
雍亲王叹息一声。
她抬脸看向雍亲王:“再一想到,我心尚且如此,爷这亲生阿玛的悲伤之意,岂不重我万分?又心疼你,又心疼乐安,心肠如绞,难以入眠。”
虽然早知她的情意,雍亲王还是为这份怜爱与关注心旌微动,被人畏惧、敬重,和被人视为最要紧的人,处处关心、珍爱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他一边将宋满揽入怀中,一边握紧宋满的手,十指交扣,摩挲她的指节骨肉,低叹一声,欲有千言万语,到唇边竟然滞住了,过了半晌,只说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