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看到什么了?”老迪克的语气中透着兴奋和紧张。

“看到一个小美女啊。”

“废话!你把眼睛眯起来,滤掉多余的光线,仔细地看。怎么样,有没有看到绿幽幽的颜色?”

好像真的有!我顾不上答话,努力捕捉着美女身上稍纵即逝的淡绿色痕迹。老迪克也很配合地停止了聒噪。

“天哪!”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太不可思议了!我吃惊得合不拢嘴,转过头去才发现,老迪克自己也在津津有味地看那个美女呢。

“天天看都看不够!”我小声骂道。

老迪克倒是不在意。“那个什么什么子不是说过嘛:‘食色,性也。’只能说啊,我太正常了!对了,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是学IT的,但还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

“嘿,让我这个大老粗给你这个大学生上一课吧!”老迪克兴奋不已,不由分说就给我讲起了透视美女的原理。

原来,DCL里面负责摄像的CCD与普通数码摄像机用的CCD一样,可以感受红外线的信号。家用数码产品中都有红外滤光装置,以防对人体产生“透视”效果。DCL太小了,没法做硬件滤光,只好在CuMG云上进行处理时分离掉红外波段的信号而外维工关闭DCL时,其实并没有真的把它关闭,只是暂时离线停止了视频信号的上传和下载,直接显示摄像CCD拍到的图像于是,红外波段的影像就出现在眼前了。

老迪克一直也没有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功能的。不过我很小就听爸爸说过:“你可不要小看工厂里的老工人。真要鼓捣起机器来,搞点什么发明创造,车间里的高级技工比办公室里的工程师有用得多。”

后来,老迪克让我吃惊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对他的看法也逐渐改变了。虽然老迪克嘴上总是骂骂咧咧的,但他干起活儿来真是一把好手,速度又快,效果又好,还很卖力气,完全看不出他比我大了二十多岁。

跟了他一段时间我才知道,老迪克有个还在上中学的儿子学费是一大笔开销。而且他老婆身体不好,患有严重的肾病,每周都要去做血液透析。身体不好,工作也难找,她只好在家做个家庭主妇。这样一来,一家三口都要靠老迪克一个人撑着。所幸CuMG集团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员工福利,不但能够支付孩子的教育费用,还能通过保险负担他妻子一半的治疗费用。所以,老迪克离不开这份工作。他必须玩命地干,不能给CuMG提供任何开掉他的理由。

然而,无论干得有多努力,老迪克也只能是个出外勤的外维工,因为他只有中学学历。过了不到五年的时间,我已经成了CBD分队的队长,莫愁则升任了外维部主管新京地区的主任,而老迪克还是那个坐在地下三层办公室里等着欺负新人的外维工。

记得刚被提职的时候,我总觉得尴尬,尽量躲着老迪克。没想到有一次碰到,我被他一把揪住了脖子,夹在腋下。他一边用另一只手使劲揉着我的头发,一边用他特有的沙哑嗓音质问我:“怎么着,臭小子,升了官就不认识我啦?”

“不是,老迪克,我……你是我师父,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当头儿。”我脸涨得通红,一半是因为尴尬,一半是因为被他掐住脖子憋的。

听了我的话,老迪克愣了一下,放开了我。“你小子,到底是个喝墨水的。你不好意思个屁啊。我没文化,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外维工。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请我去坐办公室我都不去。你不一样,你是上过大学的,当个队长有啥稀奇的?没准明天你就是外维部的新京地区主任了呢。……不对,那是莫愁的位子。呃,没关系,让莫愁去当CuMG集团的外维部部长!”他好像对自己的这项人事调整感到很满意,爽朗地笑了起来。

想到与老迪克在一起的时光,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暖和起来。我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情。自从有了妹妹琳恩,我便不自觉地把照顾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从十二岁一直到现在。后来有一次莫愁对我说:“你也需要有人照顾啊。”我才意识到,老迪克就是那个能够照顾我的人。跟他在一起出外勤的时候,我可以彻底地放松,只要做他让我做的事就好,更不用照顾任何人。

要是老迪克没死就好了。算下来,他今年也该退休了。我肯定会常常在周末去他家蹭饭,陪他看看DCL虚拟三维电视转播的球赛,或者去护城河边钓钓鱼。可惜,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