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总统之令,接下来就是全力以赴,开启“利维坦计划”。
我先来到了大工程师家,他是我们所有战争机器的设计者,一位充满智慧的老科学家。他听说计划可行,激动地将三维化的设计图投放到我跟前,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凶猛怪兽,它的脑袋有些像龙,身躯又如同坦克,还有无数的章鱼软肢……总之看上去无比威猛,又极端恐怖。
利维坦!
传说中的巨怪,莫非就是这个样子的?
大工程师介绍道:“纳米建造机器人的程序早已写好,量子脑进行总控,我们将无战力的人迁到中央广场,悬浮在利维坦腹内,其他的四肢、头部、尾部等都嵌造武装堡垒,由战士守护,以防生化敌军进行局部冲击。全城躯体皆由纳米机器人分割、滑动、挪位,武器移至中间,战机架于口舌,坦克在双肩……”
随着他一声声带着魔法般的诵念,巨怪利维坦也在一个月内逐渐生成。量子脑是它的思维主体,由我们绝对控制。成亿上兆的纳米机器人深入城市里每一块砖瓦的缝隙中,进行有规律地生长、挪动。所有人都根据事先制订好的规划和设计,移动到受保护的空间站点,任凭外界如何吵闹,任凭脚下如何颠簸,大家也能保持岿然不动。不过,意外时有发生,一些不听话或者不小心的人出门时常会自深渊摔下,或是被飞砖砸中。
整个城市改造进行得如火如荼,简直是一场建筑革命。天空中搭起了飞行的桥,有悬浮的球体空间,也有连绵的巨型钢铁圆柱体……在设计规划的立体图中,人类正逐步完成着整座城市变为巨兽的计划。
在总控室内,可以看到整个微缩化的利维坦的进度。蓝色的网状小怪兽正慢慢成长,它就是利维坦的核心,量子脑化的小利维坦。刚开始,它就像一个小婴儿,渐渐的,成长为一个少年,并听从我的指导,拥有智慧。少年活泼好奇,聪明睿智,并逐渐成熟起来。我对它谆谆教诲,就像是它的父亲,看着它一点点地成长起来,我的心总算从战乱中找到了一丝温暖。
关键的一天到了,利维坦的外壳终于建造成功,内核也完全从混沌中开化。
我对它说:“去吧!用我所教的那些方法,去对付敌人吧!”
利维坦开始了一系列动作,正式开始启动。
整个城市的人类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当这头高达至少三十千米,长五十千米的战斗巨兽冲向城墙之外时,估计生化军的指挥官都吓傻了眼。它们恐怕只看到几座大山飞压而来,瞬间眼前一黑,身体就化为了齑粉。火龙自巨兽口中吞吐,烧出十几公里的道路,四面八方的生化军冲了过来,却被一根根突射着子弹的软肢打死、弹飞、卷碎。
利维坦果然天下无敌!
饶是如此,等我们冲出上千公里的包围圈后,它的某些部位仍受了损伤,是被生化动物兵啃噬的。守护在其皮肤表面的那些圆突状堡垒中的人类,也死伤不少。他们就像长在动物皮肤下的寄生虫,与宿主共存亡,一起抵御外来入侵者。
利维坦带我们杀出了重围,赢得了战斗胜利。它的骨骼关节上都布满了纳米神经元,利用源源不断的核能驱动,它的量子计算机大脑听从我们的命令行事。
总统先生很是高兴,利维坦的核心—那个少年,那个时而又变成两米高的蓝色模拟怪兽,代表其硕大无朋的真身荣获嘉奖,并被我们期待着去取得更大的进步。
总统和我们大伙儿商议,接下来,就由利维坦带着我们全城人类向南方继续前行。到了温暖的南部,全城重新驻扎,开辟新的世界,未来将会更好。
利维坦并未这么做,它就在当地驻扎下来,四肢插入地面,牢牢固定,几百条软肢又形成巨柱,树桩般钉下,身体自脊背处展开,城市高楼也一排排地重新如剑戟般耸立而出。
小利维坦化为了蓝色的少年,它是整个城市的核心体,他根本不理会我们的命令,拍拍手转回自己屋里去了,扔下了尴尬的总统和我们。
总统带着满脸如涨血般的怒色,冲我咆哮道:“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不听我命令了?”
我歉然道:“这孩子,它,它可能……心情不好吧?”
“什么?”总统又惊又怒,却冷笑起来,“心情不好,它不是由量子脑控制的吗?怎么会有心情?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从没见过总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失态地暴怒过,就算在前线失利时他也没有这样狂躁,那时他镇定如常,指挥若定,像深夜之海一般沉稳。他之所以暴跳如雷,是因为自己被冒犯了。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头一次有人不听命令,况且,那只是一台机器,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虚拟的影子。
想不到傀儡有了灵魂,要脱离主人的控制了。
量子计算机复杂到一定程度,其智商早已越来越接近人类。
我匆匆告退,在总统阴晴不定的诡异目光下,如芒刺背般退出总统府,回到总控室内。
小利维坦正围绕着大工程师欢跳蹦跶,萌萌的如一头小梅花鹿。一见我来,它就扑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接受我的爱抚,实际上它的身体只是无实体的蓝色光影,是由它的核心大脑进行量子纠缠后所创造出来的虚像。今天我的脸色阴沉,而且手没有抬起,它顿时愣住了。
我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它当然知道。
它化为了那个蓝色的少年,看上去是一个又骄傲又忧伤的少年,他说:“总统的命令有问题,我们不能往南走,因为,根据我的计算,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趁着它们溃败、猝不及防之时,我要控制全城,突然卷土重来,将敌人全部扫**一空,我们就能重回原地,剩下的虾兵蟹将以后就没有实力,也没有这个胆量再敢来犯了。”
我阴沉地说:“孩子,那你至少先和我说一声!今天你擅作主张,不听总统命令,把他气得半死,你还好意思说?”
少年扑哧一笑,说:“尊敬的元帅,我的父亲啊,我就是看不惯这个独裁的大总统,如果我来当总统,肯定比这个弱智好!整个政府系统,应该重新进行规划和设计!”
我大吃一惊,怒道:“住口。”手中的磁鞭弹出,朝他身上打了过去。
少年“嗷”的一声,痛苦地叫唤,身上多了一条亮晶晶的、冒着蓝色光焰的伤痕。
它死死地、倔强地盯着我,看了十秒钟。
然后,它可怜地化成了那个微型的小利维坦怪兽。
是的,它虽是机器,我们却赋予了它疼痛和恐惧;它虽非实体,却能被微磁场刺伤。
我只是想告诉它,无论它多么发达、多么先进,它只是我教鞭下的一条狗。
它不是我的儿子,绝不是。
我看着它哀痛不已、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我回到总统办公室,向总统道歉,说这孩子就像一个成长中的未成年人,因疏于管教,处于叛逆期,言语不当,望总统能宽容看待,毕竟它这么做有它的理由,也是为了全城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