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正看着林公子发呆,听到敲门声,突然一惊,连忙把林公子推到床侧,用被子盖好,一边问:“谁呀?”
“红袖妹妹,是我呀,”紫罗在门外道,“听闻你最近身体不适,姐姐我给你送来了古方红糖,热水泡了喝下,暖宫补血,要命的疼啊,马上消失。”
紫罗可从来没有这样好心过。红袖皱眉道:“多谢姐姐,不过妈妈已经给送了一大堆糖方了,妹妹身体也好了许多。”
紫罗道:“原来是姐姐送的东西多余了啊,连门都不让进。”
红袖犹豫一下,检查了一下林公子,确认被子盖得齐齐整整,一眼看不出端倪来,才起身去给紫罗开了门。门一开,紫罗便推门而进,走到房中,红袖拦都来不及。
“姐姐在看什么呢?”红袖的声音充满不悦,道。
“妹妹客气。”紫罗一边敷衍,一边继续环顾,“妹妹这房中物事,真是极尽奢华,不愧是花魁啊。”
红袖冷道:“有什么姐姐看得上的,言语一声,拿走便是。”
“不敢不敢,我一个下等娼妓拿了花魁屋里的东西,妈妈还不得把我骨头都拆了?”
“既如此,那妹妹也不强塞在姐姐手里了。”红袖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妹妹乏了,现在要休息了。”
紫罗的目光从**开始,往四周巡视了一遍,最后又回到**,看着略微拱起的被子,笑了笑道:“也好,妹妹身子娇贵,姐姐服侍妹妹上床休息。”说完,她大步上前,抓起被角。
红袖阻之不及,整颗心悬起来,大喊一声:“不要动!”
紫罗闻言,更简单心中猜测,嘴里道:“妹妹何必客气。”猛地一把将被子提起来,“姐姐帮你就是!”
绣着金丝鸳鸯的被子被掀开,掠起的风一下子吹过来,屋里香炉的青烟被吹散。红袖被烟迷了眼睛,心下更是焦急,正好合身扑上,突然听到紫罗“咦”了一声。
被子下,什么都没有。
“那妹妹早点休息。”紫罗满是疑惑,但嘴里已经反应过来了,“姐姐就不打扰了。”趁红袖还没发火,匆匆逃出屋子。
红袖却没发火,只看着空****的床铺,愣住了。她先是感到一阵困惑——她明明记得是林公子是在**躺着的,然后是慌乱,仿佛身体里的潮汐逐渐退去。林公子又消失了吗?他的出现没有来由,他的离去没有征兆,他就像她生命客栈里的过客,雨夜时突然来到,黎明未至他却已经出门;落雪时他踩着屐痕来到,但还未喝上一杯热茶,他又继续穿上蓑笠离开。红袖走上两步,来到床前,愣愣地站着。她的房间里开始下雪,落满全身。
这时,一只手从床下伸出来,攀上她冰凉的脚。
红袖正要惊叫,眼睛却瞥到了那只手,指节瘦长,看着莫名让人心疼。她的惊呼在冲出嘴巴之前消失。她蹲下来,看向床底下,里面很黑,幽暗的空间里,有一张苍白的脸。
“红袖姑娘,”那张脸虚弱地喘息着,但嘴角还是挤出了微笑,“又见面了。”
红袖蹲在地上,右腿弯曲,身子伏低,侧脸快要贴到地上了。这个姿势很费劲,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身体吃力,就这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看着床底下那张在幽暗里显得模糊的脸。好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红袖姑娘不认识我了吗?”林公子道。
红袖道:“认识……你、你怎么跑到床nbsp; “你是告诉我的,现在会有危险。所以我提前准备好了,会在这时候醒来,爬到床下,避开刚才那才那位姑娘。”
红袖一愣。什么时候告诉他的?难道是守在床边,自言自语,说出了他被醉仙楼其他姑娘发现的后果?她接着看向林公子,发现他一直支着头,呼吸渐重。
“哎,你快出来。”红袖脸上火烧般热起来,“怎么能让林公子在床下说话呢?”
“那既如此,就冒昧出来了。”
林公子从床底爬出来。先前他身上的褴褛衣衫已经被换掉,穿着轻薄的贴身白衣,红袖素来爱洁,经常打扫,床底也很少灰尘。但林公子的白衣和头发上还是染了尘,他走了几步,离开床边,然后拍了拍衣服。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分外认真,都没有看一旁的红袖。等拍干净了,他才抬起头,对红袖虚弱地一笑,道:“这身衣服,是红袖姑娘为在下换上的吧?”他似乎站不太稳,身子摇晃,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
红袖却脸上发热,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为他换个衣服吗?自己在欢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没见过?她咳嗽一声,抬起下巴,道:“林公子原先的衣物实在不堪,加上林公子沉沉昏睡,实不知何时醒来,所以我未经林公子同意便换了衣服。”
林公子点点头,既不羞也不恼,说:“很合适,多谢了。”
红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昂着下巴,慢慢垂下来。两个人静默无声,视线偶一对上,又立刻错开。窗外暮色渐渐笼罩,蜡烛燃尽,火焰跳了下就熄灭了。屋子里顿时格外幽暗。
扑通。
红袖一惊,待细看,才发现是林公子突然趴在桌子上。
“公子怎么了?”红袖问道。
但林公子久久未答。红袖凑到跟前,看见林公子虽然浑身乏力,手脚不支,但嘴唇还在翕动。她把耳朵贴过去,屏息聆听,才勉强听清林公子的话。
“让我照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