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和你们一起去死!!”
“我——!!”
情绪骤地燃烧。
他阔步前奔,可这浓郁的情感,竟只维持了一瞬。
继续前行,双脚便好似被挂上了两只沉重的铅球。每再走一步,便是地狱,如坠地狱。
……
可他还是不想再死了。
哪怕最初时想的再好,他也不愿、更不肯去死了。
殉情?
才不会做。
不会做!
我要活着。
我发誓我得活着。
活着,就会发生好事啊……
他脸上的肉挤到一起,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却是笑,却是泣,却是嚎啕,却是大叫——防寒服?防寒服在哪儿!!还有该带上的东西。还有我!哪怕现在直升飞机还没过来。可是等以后——!我,我会活着的,我还不想
他跌撞着向前狂奔,不似前进,却像是失足滑进了油罐子里的老鼠。每一次地挣扎,都是喜乐。
防寒服。
防寒服,找到了。
我得洗把脸,我得洗个澡,我得什么都做好,我得……
去他妈的吧!
我得回去。
我得活着回去。让我看到个活人——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他妈只是想知道除了我还有别的——让我回到我曾居住过的那个世界,求你、求你!无论你是谁,只要能让我活着离开这儿,只要能让我用这双眼去看、用这双耳去听、用这鼻子去嗅外面的世界——你让我他妈做什么都行!!
刘颖也好,蔡安娜也好,还有,让这狗屎的科考站去死吧!
你们就把我关起来吧!!
就让我去监狱吧!至少让我看到活人,至少让我知道我是真的,至少让我知道,我是存在的!
许佳近乎癫狂的迅速套上防寒服,将扣子扣严、腰带扎紧、靴子塞实。他连连在喘,手指按压在墙壁上,帮着自己的腿往离开的方向迈。那里有阳光!真的,我都看到了!我全都看见了!
阳光!!
极夜。极夜结束了!
快走近向门厅,伴随着自动门的开合,他捡起地上的镭射步枪,也懒得再去换弹夹,便直奔那门的几道锁奔去。连着扣开锁以后,许佳用力搞开了这门,面前却无风雪涌来,有的只是光。并非任何意义上的惨白或死寂。而是真正的,由太阳发散出来的,充斥着希望与生命力的阳光。
“让我离开这儿。”
“让我离开这儿……”
他大跨步闯出,险些在台阶上撞倒,但却勉强抓住了栏杆。
将怯缩的视线往高瞄,就看到了那真实沉浸在阳光中亮得似一片宽阔湖面的,无穷尽的冰雪和希望。
“哈,哈哈……”
许佳早已不知自己在为何而笑了。
他抓紧栏杆,步子往下,快步奔走下去,一靴子狠踩进了松软的雪粒当中。却不停步,而是向着阳光最初照亮的角度,蹒跚而鲁莽地往前闯。
跑起来吧。
快快奔跑起来吧。
在阳光中,在光明里,向着真正的世界,向着你心目中的真实……
他快步奔走,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与从心向外散发的疲惫。
阔步而行,每一步都踩得极实;这一刹那,许佳仿佛再一次地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
许佳的视线饥渴探求着一切能搜寻得到的阳光,恨不得让自己雪盲一样地,拼着去找那从各处蔓延开去的光辉的色泽——他两手漫无目的地在无雪的暖阳中乱摆。风未起,只任由他大踏步将地面间紧密系实在一起的雪践踏飞扬,追求着这光,追寻着……
希望……
可是,希望。
渐行渐远,渐走,渐又无力。
又像是意识逐渐模糊了,光也就淡去了;可当光淡去了,他那才被点燃,奋力开始最后一次燃烧的心脏就……
光明。
渐暗,旋即是加剧的消散。当意识到光从指间流逝,从身边消逝,更被那太阳像是从地面从四面八方骤地往回抽的瞬间——许佳呆滞昂起头去,他麻木凝视天穹,却正巧遭遇到太阳最终收敛一切,将世界重又埋回进无边黑暗与绝望的瞬间。伴随着最后一缕光线的消褪,无尽的极夜便再次诞生。
“啊?”
许佳缓叫了声,忙转身回望,竟只看到自己刚弃掉的科考站坐落在远处,依旧散发着这漆黑寰宇中的最后一点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