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是医护室。
好似又回到了那儿。仿佛是自己的记忆,却又不像。他仿佛在注视着里面的谁,仿佛看到有谁在咆哮,在哭泣,可是,他却也哭了——尽管身在安全之地,尽管是隔着厚实且密闭的玻璃观察着对方。可却,仿佛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们必须这么做。”
咔哧
重新拉开了保险。
不知从何时起,他眼中竟当真沁满了泪水。
他说,却又像是在听着自己说——他不晓得是谁在说话。更不知道象征着、代表着,或者可以认为那个本身就是李子明的李子明到底是谁。然而——他知道有某人在说话。是“我”在说话:
“对不起。”
他嘴角抽搐着。
“对不起。对不起,许佳——我只能这么干。”
温热却好似沸水般滚烫的**,由右脸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紧接着,眩晕感渐渐消褪。重又燃烧开来的,是试图向许佳,更向这被欺骗的一切复仇的烈焰——毋庸思考,无需哭泣。他只在向前面走着——倘若前境是通向光明与希望的坦途,即便自己所走的这条路是虚假的晦暗,他将前行;而如果前方才是真正通向永恒的死亡与绝望,甚至是永恒的欺骗与诡诈的轮回之境的,就像许佳所推论的那一切的时空……
他嘴唇动了动。
已经。越来越渴了。
很渴,嘴唇很干,嗓子也哑了。他早已不想再说话,却也不情愿喝水——就仿佛无论怎样都毫无意义般,他慨然走着,一边细心听许佳逃跑的声音,一边慢慢地走、小步地追……就好像,已经预知到了命运的结局。只是……
“是……”
他很微弱地开合嘴唇。
由那干裂的一切中,质问或发问:
“谁的命运?”
很愚蠢的问题……
很麻木的困惑……
许佳已经要结束了。无论BE集团曾交代给他什么任务,接下来,很快,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你的全部。
全部。
“宁安……”
没来由地,他歪头自问:“宁安是谁?”
是啊。
那个疯子蔡安娜,那个假装自己是疯子的蔡安娜,那个根本不可能是疯子的,许佳的帮手,蔡安娜。
骤地,他猛打了个激灵。
就像是这个问题突然触碰到了什么似的——在这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心弦中的某处仿佛遭到了电击。有两种东西,借着这无缘的闪念,似两截断开了的电线,在即将触碰的前一瞬,噌地划开并炸响了一串银光斑斓的火花。可是,当想再次将这两端的“线”重新交汇时,所有的怪异却又都缩回了无边的黑暗。再想捉,也早就都找不见了……
那就杀了许佳吧。
那就,从此终止掉这段没有任何意义的思考吧……
他加快了步子。
慢慢地,原本晦暗阴沉,被一种不祥与不安感笼罩着的心,那一层轻浮其上的薄雾,褪散了……
不需要。
我宁可不需要事实。
事实是不可能被追查出来的。所以,我没必要搜罗事实。
“……”
他紧握着手中的枪,将胳膊缩起,尽全力鼓着胸腔里的空气,凭此鼓舞着自身。
他会杀掉许佳。
……
他想他绝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