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征合格的大声咆哮,反复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疤,辩论着自己多么身经百战,希望能够得到更多报酬,而没有合格的则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孩子和女人们徘徊在营地附近,久久不愿离去。
老卡门身后,一个秃头壮汉小跑着过来,对着他窃窃耳语几句,老卡门吃惊的回头,目光下,远处迎风招展的旗杆下,一身笔挺灰呢色少校军装的童遥卓然而立。
她的面庞坚毅,冷淡如水,且透着不容反驳的凌厉。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下就像敲击在老卡门心口上一下,她虽然悠闲的踱着步子,但是浑身散发出来那种尸山血海凝练出来的压抑气息,哪怕隔得老远,还是让人心有余悸,惶恐不安。
只见她朝着老卡门微微点了点头,老卡门的脸色变得如同刚吃下一只臭虫。
“好吧,好吧,该死的。”他恼恨的摇了摇头,朝着那些徘徊不去的孩子和妇女招了招手,“算你们有福了,赶紧过来。我只要二十个女人和五十个孩子,后厨人手不够,需要帮工,管吃管住,操,便宜你们了。”
老卡门很清楚,将这些荒野上的臭虫安排进后厨简直让一群老鼠窜进了粮仓,但就算如此,他无可奈何,上面大领导点头了,难道他还敢对着干?虽然他是霍纳森的嫡系部下,但也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事得罪童遥。
孩子们欢呼一声,争先恐后过来。
荒野上的流民往往以家庭组织为单位,这个家庭组织跟旧时代的一夫一妻关系又不同。四五个拥有血缘关系的男性青壮年为主体框架组成荒野流民的大家庭,他们会有十几名女性依附者,当然也有老人,虽然很少。他们没有固定的伴侣,理论上,十几个妇女统归所有成年男性,只要不是直系子嗣就行。
妇女们白天负责采集、打扫和缝制等基础生活,当然,遇到愿意付钱的旅客,她们也不介意赚取点微薄收入。晚上则负责陪男人们睡觉。男人肩负起养活一大家子人的任务,他们会去狩猎或者打劫。将劫掠后的物资反哺回家庭,他们会共同抚育后代,男性后代会被小心看护,这些以后都是优秀的战士,而女孩大多会被遗弃或者贩卖给聚居地。
双方分工明确。
在生存面前,其实很多东西,都可以舍弃。
虽然明面上只要二十个女人和五十个孩子,但其实照单全收了,四十七个女性一看就是手脚勤快的主,她们拘谨的凑在旁边,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上面发布任务。能够有一口饭吃,她们已经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了。而孩子则有六十多个,大部分天性烂漫,但也懂事了,没有大喊大叫或者疯玩,而是依偎在母亲身畔玩着脚下烂泥。
老卡门挠了挠头,将这个棘手问题丢给了光头佬,他继续安排征兵事宜,不过这次格外顺利,再也没有咆哮着要求增加酬劳的家伙了,这些人开始乖乖排队,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些感激和尊敬。
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虽然在生存面前可以道德沦丧,可以抛家弃子,但是如果有选择,又有谁愿意应征入伍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又有谁会丢弃妻儿,独独为了自己一口饱饭,为了一份微薄收入。
“你泛滥的同情心,又为我们的后勤增加了负担。”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花公子帕特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凑在身旁,对着她挤了挤眼睛。
“看到他们,想起了我小时候。”童遥并不避讳,而是淡淡说道:“总是吃不饱,总是很饿。”
“我没有父母,大部分的荒野女孩都没有父母,流民只要男孩,女孩往往会被丢弃或者贩卖给聚居地。姿色好的养大了,会成为抢手的货物,一般的则会沦为赚钱工具,太差的,就会被卖给屠夫,剁碎了贩卖。”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被一家组织收养,住的地方是一个大型庭院,里面差不多有三十多个女孩,每一个月就会有新的女孩被送过来,每一天,又有死去的女孩被丢出去。”
“姿色好的,会被精心打扮。每周,都会有大肚便便的客人过来,有的乘坐老式马车,有的乘坐汽车,无一例外,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他们会在豪华包厢内挑选女孩,这些女孩往往都不满十岁,下场会如何,其实大家都知道。有一次,我最要好的朋友被一个白人老爷看重,他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那时还不懂事,有被招待过的女孩说,他们会给糖果,会给饼干,老实说,那时的我特别羡慕她们,可以跟着面容慈善的老爷爷进包厢,享受水果和糕点。”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那好朋友。不久之后,因为贪玩,我偷偷摸摸闯进了庭院后面的后花园,平时嬷嬷都会很凶狠的告诫她们不要过去,也有不幸被抓到的竖了典型,被狠狠教训一顿,老实说,平常也不会偷跑去那边,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
“以前也偷瞄过几次或者偷偷靠近玩耍过。花园很大,假山亭楼,风景独秀,静寂无人,恬适安详。但是独独一座假山后面,常年有两名高大汉子看守,不知道为什么,唯独那天,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以你的性子,一定会偷偷摸进去看看。”
“对,那底下是一个地下室,昏暗的牢房,一米见方的铁笼子里全是那些准备处理的女孩。”说道这里,童遥整个人黯然失色,神情有些寂寥。
“我在那里找到了我最好的朋友,她叫爱丽丝,原本是个有着一头飘逸金发,脸蛋精致的漂亮女孩,那一天,我看到的是.......”她痛苦的捂着脸,“入目所及,皆是腥秽。光着身子,不着片缕,阴牢很冷,她抱着膀子瑟瑟发抖,下体是一片狼藉,已无法正常大便,污秽之物涂满了小小的空间,墙壁上,铁栏杆上,地面上,到处都是,连供给她们使用的发霉黑面包上都是。”童遥捂着脸,“她被狠狠的虐待过,原本的长发变得稀疏,头皮上都是血痂,牙齿脱落了一半,嘴唇和腮帮子就像漏风的风箱,脸肿胀着,眼眶上是一片淤黑。她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看到我进来的时候,她竟然.....竟然.......”
童遥声音哽咽,已经说不下去了。
“那确实挺糟糕,”这个时代出生的人,大多见过太多太多人间惨剧,帕特也仅仅耸了耸肩,表示谅解。
“后来呢?”帕特侧着头打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