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王者归来(下)(1 / 2)

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怪耳熟的。

李恢的表情很窘。

十几年过去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的也不差,他都快认不出面前的男孩了。

阿笠是叶苏秦的小名,家里长辈都叫习惯了,反而很少有人能一口说出他的大名。

白婉婷一直是个文艺气息的女人,连儿子的乳名也延伸了太多寄寓和期盼。阿笠一词出自观明静世里的一则典故,原句是夜晓三半鸡立头,添衣竖笠盼君归。讲的是一对不被祝福的贫贱夫妻百折不挠的爱情故事。

只是世事难料,不曾想到当初你侬我侬的甜蜜戏言,竟一语成箴。可惜白婉婷注定不是冯小婉,叶讫言也不是那个深情憨厚的芦福平。经此一别,茫茫十余载,咫尺天涯,不复相见。

对于大哥诸此种种所作所为,李恢不好发表言论,无论是薄情也好,寡恩也罢,都不是他这个深受其恩的小子可以评头论足的,他能够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替老大哥补偿上欠下的债务,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情亲上的,他都需要去填补,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大哥的债,就是自己的。

在过去,十几年前,那时阿笠还小,六七岁的小娃娃,内向胆怯,一看就是个足不出户的乖宝宝。嫂子也是拿着微薄收入的教书匠,他俩刚买下人生中第一栋房子没多久,才两年时间,债务压在肩上,沉甸甸的,那时,两者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缝。

老大哥一走了之,追求自己所谓的梦想,留下孤儿寡母,家里的顶梁柱彻底塌了。其实,当时日子过得很苦。嫂子书香门第出生,性子柔弱高洁,面对世俗的事情,其实捉襟见肘,难以应付。家里父母断绝了关系,婚后七八年,都没有一次往来,她是性子倔的人,没到最后关头,也不愿意轻易放下身段。亲眷借的钱,房贷的压力,养孩子的成本,桩桩件件,当时一度差点将她压垮。

那一段时间,李恢刚刚入职,还是一小基层,手上薪水本就不多,但他还是拿出大部分偷偷帮助白婉婷母子。就这么一直来往了七八年,渐渐的,他们母子也缓过气来了,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几年时间,白婉婷迅速成长,彻底融入进了当地生态圈内,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意志,短短几年就彻底还清欠款,同时也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

那时,李恢一周总要上门三四次,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母女摆平困难。底层的社区就是一个丛林社会,讲究的是肉弱强食那一套,家里没有男人,自然成了四下里觊觎的目标。好在李恢时常出入,一个穿着制服,掌着执法口的亲戚,确实能够震慑四下宵小。这也是白婉婷母子能够太太平平过下来的原因。

后来,渐渐的,随着职务的不断更替调整,跑外勤次数多了起来,李恢也没法同时兼顾两者,渐渐的,往来就稀疏了。老实想想,其实已经有五六年没窜过门了。

五六年了,时光飞逝,当初那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已经长成玉树临风,倜傥潇洒的小年轻了,不再是那个流着鼻涕追在自己脚后跟上讨糖吃的童趣少年。

李恢颇为惆怅,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警服笔挺的青年,转眼间变成了胡子拉碴,身形猥琐的大叔。而当初那个和泥巴玩的小少年,成了意气风发,衣服笔挺的小年轻。

颇有种时光背离的唏嘘感。

附近一家中档餐厅内,李恢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上菜单。叶苏秦有些畏畏缩缩,一个人缩着脑袋坐在对面。

叶苏秦平时神气,但在压了自己十几年的小叔面前也抬不起头了。叶苏秦不畏惧制服,但畏惧穿制服的小叔,小时候,家里的长辈老拿小叔打趣自己,总在自己闯祸的时候,龇牙咧嘴跳出来,说要打电话给小叔,让他抓自己去公安署坐牢监去。

“椰子鸡,菠萝饭,碳烤鸡翅,榴莲包,香酥鱼,还有这个这个,米饭上两碗,快点,肚子都咕咕叫了。”李恢伸手将一张小费塞进菜单里,递了过去。

卡汶狄的民间社会风格类似于东南亚文化圈,属于法式风格,连民族文字希莱文,也参考了大量欧洲语种改良而成,小费文化更是盛行。

这是一家仿西式本地餐馆,环境清新雅致,服务员彬彬有礼,再看菜单价格,微微令人咋舌。小叔点了很多,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菜,他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偿多年不曾往来的愧疚。

小叔这人,一直都觉得他欠了他们一家人太多太多,总是以一种卑微的姿态,一种竭尽所能的态度在奉献自己。

明明只是一场寻常的遇见,非整得一大桌菜聊表心意,令人好笑又好心塞。

他平时是一个很节俭的人。

“学习怎么样?在哪里上学?噢,最近是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复习得怎么样了?”小叔以长辈的身份开局,一连三问,叶苏秦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阿笠就读的学校其实并不好,成绩就算名列前茅又如何,上不了好的大学。他是千军万马这条线里过来的,他本就是苦命的孩子,学习刻苦努力,在家里诸多打点疏通下,才侥幸上了一所好大学,毕业出来工作,飞黄腾达。

所以他深切知道在这个国家内,一所好大学意味着什么。

他深深有些自责,这个从脸上就能表现出来,他黑着脸,沉默不语,最后撂下一句,“要好好读书,要好好学习。”

如果当初及时干预的话,以他的身份,委托一下,托点关系,还是能够让侄儿去辖区内好些的学校,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有一个月,再转校,显然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