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声音很沧桑，和他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截然相反，如果不是看脸的话，别人会以为这是一个男低音歌唱家。

“这末世啊，说来就来，谁也没有办法，就算你之前生活的再幸福，也免不了经历这一些。”

老陈先是说了一段不着边际的话，接着才进入正题。

“你知道的，我家在奉州，不说大富大贵，也算是个小康之家，老伴贤惠，女儿孝顺。就和普通人家一样，勤勤恳恳一辈子，混到退休。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啊，那场大雪来的太过突然，我又是一个拧巴的人，不信邪非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雪会下的那么大，硬生生将我拦在了家门外。”

说到这里，老陈的声音已经不太清楚，王宇可以听到他说话时清楚的哽咽声。

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老陈情绪这么激动。

轻轻拍了拍老陈的肩膀，王宇刚想出言安慰，却被老陈制止，他接着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如果安慰有用的话，我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说道：

“大雪下了一个月，我被困在外面一个月，终于雪停了，我成为了第一个走上街头的人。

我不断地狂奔，朝着家的方向疯狂跑去，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断从雪中爬了出来。直到我跑到家门口...”

老陈没有再说下去。

就算老陈没说，王宇也能够想象的到，当时老陈家里发生了什么。

大雪一个月，是筛选人类的第一道关卡，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大雪封门无法出屋，而饿死在了家中。

王宇和妹妹，是因为妹妹眼盲，而王宇又经常不在家，所以常备许多食物，才撑到了大雪结束。

住在楼层高一些的还好，他们可以爬窗户逃到外面寻找食物，可住在楼层低一些的，光是惶恐就已经让他们难以生存下去。

很显然，老陈的家，就属于后者。

老陈抬起头，王宇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个老头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王宇，你说我当初要是老实待在家里，是不是还能帮她们娘俩找找吃的。她们也不至于被那些饿疯的人...”

王宇跟着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陈。

二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的坐在远处。

过了一会，老陈情绪平复了许多，兴许是当初那个画面每天都会萦绕在他脑海，他已经习惯了调整这件事的态度。

擦干了眼泪，老陈再次抽出烟袋吧嗒了一口，像是说故事一样，轻轻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没钱，做什么生意都会赔钱，我老伴没有嫌弃我。后来家里有钱了，女儿又不结婚，这可让我们老两口愁了好久哟。”

老陈说着，脸上忽然浮现起一抹笑容，似乎想起原来的事情，很幸福的样子。

“后来呀，我女儿突然开窍了，她找了个男朋友，我和老伴这个高兴哟。”

说到这，老陈再次沉默了。

王宇没有追问，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去打扰这个老头怀念曾经的回忆。

老陈吧嗒着烟，

“都说苦尽甘来，王宇你说在我身上，怎么就不灵验呢。老汉我一辈子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上天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印证在我身上？

老伴跟着我苦了几十年，她就快抱孙子了啊！我女儿就快成家啊！”

烟袋被他抽的通红，上面燃起的烟丝仿佛能燃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