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她竟觉得有人从暗处打量她，窥视她的一举一动，那人在等她败下阵来，在等她跪地求饶。

可惜，她两世为人，纵横数载，唯独不会的便是这两样了。

说不得，要让那人失望了。

她步履缓慢，目光灼灼，书院门口的‘小贩’想来是初次做这般工作，身上所着之衣也不是等闲人家能穿得起的料子。

再看那牌子之上的字样，粥两文，她竟是不知，有谁穿着动辄几贯银钱的衣饰，竟要来搏‘两文’这般的蝇头小利。

更何况，这‘两文’之中，能赚得半文已是不易，这哪里是做生意的？分明是为了来砸她的摊子的。

她姣好的眉头轻皱，想必若是没有脸上的毒疮，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吧。

然而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什么‘想必’的，她脸上那独一无二的‘点缀’如今竟成了那几人顷刻认出她来的标志了。

本来懒散的几人，见了她竟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声声叫卖，像是在拉客，听在她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这明明是在示威。

她皱眉沉思，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如王宝珠这般，连买个珠花，买盒胭脂都要向里正夫人求个半天的人，是断没有这般手笔的。

她何时竟惹了这般人物儿？

没人肯给她个答案，她施施然走了一遭，便又回了车上。

“哥，咱们回去吧。”

八宝儿在几人挑衅的神情之中开了口。

“什么？就算人多了些，也不见得没人买，这坛子里的东西都是咱们费了大力气弄来的，就这般回去，便是明日再来也要失了原本的味道。原道你是个明白的，怎也会做出这般事来？”

海哥儿正为路上八宝儿所提的分成欣喜，却不料眨眼之间，这心心念念的期盼瞬间便成为了泡影，如同他悉心浇灌的幼苗儿，好不容易盼着它长了个花骨朵，却在即将绽放的前一刻死掉了。

这让他如何能不痛心？

众目睽睽之下，八宝儿又如何能说出两军对垒，要避其锋芒这样的话来。

若是这会儿留下空与人争，再怎么也落了下乘，倒显得八宝汤是什么易得的东西一般。

上次已然接连五天都在此贩卖，众人显然已经失了新鲜，今日有包子，米粥这般新鲜的选择，选了旁的倒是正常。

若是顾念往日情谊，勉力来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身在曹营心在汉，反而不美。

不若待得几日，众人新鲜渐去，他们方来，更有慕念之意，岂不更好？

然而所谓商业策划，宣之于口，效果便大打折扣，若是当着竞争对手的面还敢‘侃侃而谈’，若非故意显得‘聪明’，便只能是缺心眼儿了。

而八宝儿，既不想为了显得‘聪明’而失了银子，也不想‘缺心眼儿’，所以她选择了缄口不言。

怎料一语未到，海哥儿便发起了脾气，当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般看来倒是无怪当日子期坟前伯牙摔琴之举了，‘满面春风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果真不是无病呻吟。

瞅着海哥儿将马鞭一扔，负气离开，寒风中还残留着他的声音，“我知道你舍不得将银钱分我半分的！既是不舍得又何必假惺惺的，让我觉得你是真心！”